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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克里遇到布什

更新时间  2004-10-16 作者:刘擎
10月13日,离美国总统选举日只有短暂的19天,布什与克里进行了第三轮辩论。这是决战前的最后一次面对面的“短兵相接”,而双方在前两次辩论中获得的民众支持率十分接近,这次辩论也就有点“决一雌雄”的意思。

  在美国竞选的修辞学中,如何“诉诸”或“呼吁”(how to appeal)选民是其关键。当克里遭遇布什,是“在野的”总统候选人抗衡“在朝的”现任总统,是以想象的“可能性”挑战既有的“现实性”,因此,克里必须对目前的现实展开足够的攻击,诉诸选民的不满情绪,并许诺美好的前景,从而唤起公众改变现状的愿望,而布什则必须为现状做出有力的辩护,诉诸民维持现状、避免风险的安稳情绪,从而达到连任的目的。

  诉诸情绪需要高超的煽动修辞技巧。比如在对伊拉克战争的问题上,克里调侃布什,没有在伊拉克找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所以使用了“大规模欺骗性武器”(weapon of mass deception)来发动这场战争。以两个同样的英文缩写(“wmd”)干净利落地击中要害。选民被这个精彩的修辞技巧所唤起的不满情绪,完全可能压倒理性分析的耐心,懒得去辨别导致战争的原因究竟是“情报有误”还是“故意欺骗”。同时,克里紧接着回击了布什的对他“出尔反尔”的指控——克里起初在参议院投票支持战争,随后又投票否决对战争追加拨款的提案,暗示布什的“大规模欺骗性武器”也欺骗了本人。

  在攻击、防守和反攻的一系列修辞策略中,同时要保持“尊严”,因为美国选民对总统总是有某种道德与信念的要求。在对“同性婚姻”问题上,克里发挥得近乎完美。他首先表示,自己成长于天主教家庭,与布什一样相信异性伴侣结合的家庭才是美满。但话锋一转,说同性恋是“生就的”而不是选择的,比如副总统切尼的女儿,她正好是一位同性恋者,对此我们只有尊重。这里蕴含了双重诉求的力量。首先,他本人遵从传统的道德规范,这对保守派的选民具有相当的亲和力。但与此同时他又表现出对“异己道德”的宽容,而这种宽容甚至是“对手”切尼难以给予女儿的。这对于深信开明宽容精神的美国自由派选民会具有很强的感召力。同样,对于堕胎问题,克里站在自由的“选择派”一方,但并没有忘记“上帝”,说这应当是由“一个女人、上帝以及她的医生之间”做出的选择。随后又引用已故总统肯尼迪(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当选的天主教徒总统)在1960年竞选时的名言,“我不是要成为一个天主教徒总统,而是一个总统恰好是天主教徒。”

  与克里的书生意气相比,布什采用的是“现实主义”路线。比如,边境非法移民问题涉及美国的国土安全,克里指控目前边境管制的失控状况完全没有好转,布什立即以自己在边境工作过的经验予以反驳,并回敬克里说,类似的指控只能说明克里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边境管制。在整个辩论中,布什显示出自己经验老道的姿态。面对克里的攻击,布什的主要说辞是,现实虽然可能还不尽人意但已经在大大改善,而对方的所谓“计划”只是空谈而已。这对于崇尚“实用主义精神”的美国选民可能具有一定的感召力。

  政治并不等同于戏剧,但总统的竞选辩论基本上是一幕政治戏剧。为了戏剧效果,双方有时甚至不惜牺牲事实的准确性。比如,克里指出布什在911事件之后先是承诺“不论死活”一定要抓住本·拉登,尔后却说拉登不是目前考虑的重点。布什反驳说,不相信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事实是,2002年3月,布什的确对媒体说,“我只知道拉登在逃亡,但我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去考虑他。”再如,克里说布什在任职期间从未与美国黑人国会领导人会面,但事实上,布什在上任两周内就安排了这样的会面。辩论结束后,有美国时事评论家专门列举双方对各种事实和数据明显的歪曲误用,至少达15次至多,并讽刺这样的错误已经达到了总统辩论史上的 “经典”水平。

  在这个意义上,“克里遇到布什”是两位“演员”的对垒,一位是承诺未来计划的“激情派”演员,一位是激发现实感的“实力派”演员。而他们对选民“观众”的感染力,将决定美国对领导人的选择。

  久治不愈的病人换了医生,或许康复也可能病入膏肓,疲惫的恋情改换了伴侣或许激情盎然也可能更令人沮丧。同样,一个面临困境的国家更替了领导人,或许获得复兴也可能步入危机。“在野”与“在朝”的候选人之间的角逐,是可能性对现实性的抗衡,而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意味着风险与代价——未知的风险,或者失去一个美好前景的代价。每个国家都有相对保守谨慎和激进变革的人群,每个人也都有维持安稳与求变图新的心态。辩论就是通过表演的修辞力量让左右为难的人做出抉择,让他们感到自己的选择不是没有“理由”。

中国美国史研究会 联系信箱:ahrachina@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