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学者眼中的美国大选

2004年11月02日 10:52:24

李庆四

　 中国学者深入美国政治中心实地考查美国大选

　 应中美教育基金张福运基金会之邀，考查美国大选的中国学者代表团于9月27日起对美国首都华盛顿和东南部城市迈阿密进行了一次短暂而紧张的美国大选考查访问活动。而作者本人早已于8月底抵达美国，这次是以在美访问学者的身份应邀参加代表团在华盛顿的一些活动，可以说是非常幸运地搭乘了国内代表团的便车。

　 此次邀请的时间可能具有特别的意义，正如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所说的，目前的中美关系是30多年来最好的。其实，作者本人可能就是中美关系改善的最好见证人之一。1998年我曾经作为中国大陆第一个被美国国务院邀请参加美国政治制度暑期班的中国人；6年之后的今天，我又是第一个被美国国务院邀请、通过给美国国会议员做助手的方式来实地观察、研究美国立法程序的中国人。当初在申请过程中，我就曾想美国的政治制度确实够开放的，居然能够允许一个来自其自称为竞争对手国家的学者深入到它的政治活动中心地带。尽管它不会把重要而机密的立法过程（特别是国防和安全）都展示给我们，但也足以反映出美国人对自己政治制度的自信程度，其目的无疑是要向人炫耀其政治成就。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邀请外国人到全国人大常委会做助手该有多好。

　 至于有人担心美国的目的在于输出自己的制度，我认为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向来都认为影响是相互的，何况别人真正好的东西是不应该拒绝借鉴的，否则我们的对外开放就没有意义了。

　 “9·11”之后美国社会的变化影响到选举政治

　 作为专门研究美国政治运作的学者，本人十分关注自“9·11”以来美国社会所发生的种种变化和这种变化对美国政治，特别是选举政治的影响，以及它最终对美国在国际社会的行为方式的影响，如它是趋向于保守还是自由；趋向于更多卷入国际事务还是强调联合国及国际社会的共同协作以联合方式处理国际社会共同关心的问题等。

　 当然，作者也有意识地进行过一些比较随意的调查和访谈，对于了解目前民众的选举心理不无帮助。一次在课间休息时不经意进入了sais（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问题研究院）的工作人员休息厅，与几位边吃东西边看电视的工人聊起了当前的大选问题。两位女士都毫不犹豫地表示她们恨布什，并说全世界都恨布什，尤其是布什的赤字财政政策害死人。忽然她们神秘地压低嗓音说，可是这个学院的教师都喜欢布什，由于前任院长保罗·沃尔夫威茨身居副国务卿之尊的缘故，这个学院从政府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如果布什当选当然会有源源不断的资源。看来，美国社会的关系网也无处不在。

　 同时，我也比较关注美国社会状况的一般变化，比如一向作为民主党天下的南部诸州，现在不仅日益趋向保守，而且不少选民纷纷倒戈转到了共和党的旗下，这对克里选举显然是个不利因素。此外，美国政府的重要一支———美国国会山上两党目前出现了30年来首次的势均力敌局面，其中共和党略占上风，而且在11月选举后一定会继续维持微弱多数席位。这对于美国政治的整体保守倾向无疑起着推波助澜作用，而一个日趋保守的社会又容易把保守派的代表共和党人推上总统宝座。从意识形态角度看，无论共和党、民主党，还是独立派都认为布什属于保守派；而各党派对克里的认识却有分歧，38％的民主党认为他属于自由派，64％的共和党持同样观点，而近一半的独立派也这样认为。

　 又比如在亚裔少数民族中，美籍华人和印度人比较倾向于克里，他们也是反对对伊动武比较坚决的少数民族；而美籍越南人和菲律宾人则倾向于布什，不知是否由于两个民族的母国在南中国海冲突及其他一些问题上一向得到布什政府的偏袒有关则不得而知，这两个少数民族大多都认为武力攻打伊拉克是正确的选择。日裔、韩裔和太平洋岛国后裔在布什、克里之间基本上一分为二。很显然，这些少数民族的立场与其母国的立场基本上具有相似性。人们从中无疑可以窥见美国与亚洲国家之间的微妙关系，对于决策者把握与邻国关系或许会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布什和克里的对华政策差异不足以改变中美关系的格局

　 鉴于历史的经验和自身意识形态的认知，美国共和与民主两党的对华政策不能说没有细微的差异，这可以从最近出台的一些民意测验中判断出来。比如，由重要民意调查机构之一的pew研究中心与外交关系理事会联合主持的民意测验认为，目前大约17％的共和党人把中国看作对手，而持类似观点的民主党人则为9％，几乎只有共和党人的一半（1997年这两个数字分别是19％和12％）。值得注意的是，对伊战争问题也成为影响当前美国对华态度的一个外来因素。那些认为美国入侵伊拉克是正确决定的美国人要比那些不支持使用武力的美国人更可能把中国看成对手。但测验同时也表明中美关系的总体趋势是好的，58％的美国人认为过去两年中美关系没有变化，18％认为有所发展，只有13％认为关系在恶化。总体上看，大约40％持有各种立场的美国人把中国看作一个严重的问题，但不是对手；36％的人认为中国不是什么大问题，两年前，后一数字是33％，而在“9·11”之前则为23％。

　 可以预见，无论布什还是克里在对华政策上的差异不足以改变中美关系的格局。对于共和党布什政府的对华政策，特别是其对台政策我们已经有了近4年的观察与了解。如果布什继续当选，那么他在对华对台问题上的政策立场应该具有较大程度的延续性。当然，由于布什不再有竞选连任的压力，可能在对外政策（包括对华政策）上更放得开，出现一定程度的变化也在情理之中。在对台问题上，即使布什继续力挺台湾，但他应该熟悉了中国的底线，不至于在台湾问题上甘冒与中国发生武力冲突或者刺激两岸开战的风险。当然，共和党政府的对华政策一定要受制于诸多国际国内因素，特别是美国全球反恐战争进展的影响。其实，当年克林顿政府就已经演示过连任政府对华政策变化的轨迹，而这种变化轨迹一般没有党派差异。

　 如果克里胜出，鉴于过去美国新政府上任要烧三把火的经验，克里也一定希望在诸多问题上有别于布什，所以，新政府就意谓着中美关系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中美关系毕竟已经发生了诸多变化，过去美国政府惯常耍弄的把戏未必能够屡试不爽，故伎重演恐怕没有什么看客。当然，理想主义外交色彩比较浓重的民主党不会轻易放弃人权问题，也许还有环境问题，而且从克里的竞选言论看，他似乎比较在意美国的就业。然而，贸易、人权等问题毕竟不会有台湾问题等那样的高度敏感性和突发性。在对台问题上，民主党可能不会像共和党那样赤裸裸地迁就台湾；从克里宣布参加总统大选以来的言论看，他对台湾的兴趣不很大。其实，台湾普遍寄望于布什连任的心态也从侧面证明了克里的立场。

　 上述分析看起来可能会给人似是而非的感觉，或者说没有描绘一个清晰利落的画面展望中美关系的未来。问题在于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不可能说哪一党上台对华绝对友好，另外一党则绝对对立，而是二者都有合作的一面和冲突或竞争的另一面。而且，竞选对手之间的差异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大，无论其有多大的志向、多么富有想像力的计划，都不得不受到现实世界既定规则的约束和限制。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博士，现在美国首都华盛顿作富布赖特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