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核武装论」的美国因素

　　日本对于核武器的态度，一向属于「意图」的问题，而非「能力」的问题。十月初，日本共同社报导了有关防卫厅下属智囊库曾于八十年代初研究日本应否拥有核武器的新闻，再次确认了这个公开的秘密。

　　对此，防卫厅官员于十月二日连忙出面澄清，称相关研究并不反映日本的官方立场，拥有核武器的考虑也从来没有反映至实际政策，防卫厅将继续遵循一九六七年由佐藤荣作内阁确认的「无核三原则」(即「不拥有、不制造、不运进」核武器)。

　　防卫厅信誓旦旦称无意发展核武，或许确属事实。在当前美国继续提供核威慑的形势下，日本要放弃这项被认为是日本防卫政策中最为重要的军备限制，在短期内显然不大可能。不过，自二○○二年以来，日本国内就有关「核武装」的讨论却正在不断升温。令人惊讶的是，引起这些讨论的并不是日本国内的右翼分子，而是长期负责看管日本的美国。

　　美国版的「核武装论」

　　美国的「日本核武装论」，最早是由现任副总统切尼于去年三月在接受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访问时提出。据《朝日新闻》(二○○三年三月十七日)报导，针对当时北韩退出《防止核扩散条约》，切尼在新闻节目中表示，「北韩研制核武器可能引发地区性军备竞赛，日本也许会被迫考虑重新检讨其核武器政策」。

　　美国《华盛顿邮报》著名专栏作家charles krauthammer也支持日本拥有核武。他在今年一月初发表的一篇文章中称，美国应明确告诉中国，如果北京不愿和华府一起妥善解决北韩核危机，美国应该考虑支持日本拥有核武器，甚至可以考虑向日本提供核导弹。krauthammer的言论经媒体报导后再次掀起了日本国内的「核武装论」。为了避免外界误解美国政府在这一问题的立场，美国副国务卿阿米蒂奇于一月十七日特意在华府会见日本记者团并郑重表明，美国认为日本拥有训练有素的自卫队，而且有美国提供的核保护伞，因此，日本没有必要以核武器武装自卫队。

　　阿米蒂奇虽然出面澄清了美国政府对日本「核武装论」的立场，但却并没能压制住日本国内有关「核武装」的主张。与之相反，支持核武装的论者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四出发表高论，使得这个原本在战后日本社会被视为禁忌的话题一下子成为了舆论界讨论的焦点。

　　比如，京都大学教授中西辉正认为，美国副总统切尼的发言实际上是在向日本放出试探气球，目的是要牵制北韩的核开发和中国的军事扩张，从长期来看，日本国内的「核武装论」高涨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国际政治分析家伊藤贯亦强调，日本为了自卫的目的而保持最低限度的核阻吓力是完全必要的，美国对此未必会反对。

　　只要美国允许就行

　　对于以上这些观点，日本国内亦不乏反对声音。广岛市市长秋叶忠利从和平主义的角度看待这一问题。他认为，拥有核武器只会导致更多的「暴力、仇恨和报复」，因此日本不但不应轻言放弃「一国非核主义」，而且还应为促成全世界最终废弃核武器而继续努力；著名军事专家江田谦介则从军事的角度指出，日本要保有核武器，即使从技术的角度来看也是不切实际的，因为日本本土并没有适合的地点作为核试验场，所以日本根本无法组织用来评估核战力的地下核试验；曾经在六十年代末秘密参与日本政府内部核问题研究的上智大学教授蜡山道雄也反对「核武装论」。他认为，核武装的鼓吹者只是一些未经深思熟虑、不知战略为何物的幼稚的民族主义者，日本列岛地形狭小且人口密集，根本不具备形成大国式的核战斗力的条件，拥有核武器实际上就是惹祸上身，只会导致日本和所有国家为敌。

　　然而，「核武装论」的支持者根本听不进以上这些批评。对他们来说，只要「太上皇」美国允许，日本干什么都行。庆应大学教授、文艺评论家福田和也在《文艺春秋》(二○○三年六月号)上撰文声称，核武器所体现出的阻吓力，才是维护日本和平安全的关键。反对「核武装论」的理由无非是怕花钱、怕受道义上的指责和国际社会的孤立，并对美国的核阻吓力存有过高期望，其实，只要美国容许日本持有核武器，以上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如发展可以用潜艇运载的价格便宜的小型战术核武器）。

　　日本国内有关「核武装」的争论，相信仍将持续相当一段长的时间。虽然日本在中短期内成为核国家的可能性并不高，不过，从以上的激烈争论中可以看出，如果有朝一日东京感到国家安全受到威胁(如北韩威胁以核武袭击日本)，并且获得来自美国的充分支持，日本迅速成为核武国的构想并非不可实现。

　　被视为未来日本首相人选之一的前自民党干事长安倍晋三两年前在早稻田大学演讲时曾称，日本可以拥有小型原子弹，因为和平宪法并没有规定不许拥有。显然，日本在政治上早已做好了准备。

　　（原刊于《信报》国际评论2004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