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自治：一座小镇诞生了

你若不喜欢你的政府，觉得政府离你太远而且麻木不仁时，你有什么办法？在这个国家里，由于那里的早期移民就有这种经历而决定自治，因而这个小城镇的居民做了同样的事而建立起自己的政府或许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新墨西哥州埃奇伍德 (edgewood, new mexico) 的矮小建筑就坐落在40号州际高速公路旁，此刻正济济一堂，热气腾腾，与会人们的前额上闪着汗珠。群情激昂。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在高高的桑迪亚山脉 (sandia mountains) 上，正在“爆发”民主。

面对着民众的是自愿闯入这场政治旋涡的5个人 ─ 拉里.基蒂 (larry keaty)、鲍伯.斯蒂利 (bob stearly)、霍华德.卡尔金斯 (howard calkins)、查克.林 (chuck ring) 和加里.基米斯特鲁克 (gary chemistruck)，这几位平头百姓，今晚过后，将不再是一般公民了。他们正瞻望今后的历程。那将是崎岖不平的。

埃西坦西亚山谷 (estancia valley)这块土地上的好儿女们，犹如他们的像貌各异一样，正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证明他们是关心在意的。他们谈论各种问题。他们要求拿出解决问题的结果。他们以诉讼相要挟。他们高声疾呼、喝叱指责、好言劝诱和当众指谪。偶尔他们也歌功颂德。

这是从种公地者的斑豆地发展起来的新墨西哥州中部的一个未建立自治城镇的地区。多年来，这里的人们对自己被管理的方式牢骚满腹。他们对设在圣菲 (santa fe) 的县政府来的命令感到厌倦。政府远在数十英里之外，它的优先事项又如此与己无关。像许多美国西部的人一样，这里的百姓要自己当家作主。因此，有些人认为他们不应听令于那个遥远的政府，而应白手起家组建自己的政府。

这5位男士 — 他们的姓名都标在透明夹中的纸制名牌上 — 此刻正坐在置放一起的木桌旁 ─ 开始走向体现美国最基本追求的自治。他们自当地居民中挺身而出，经历了多次选举，在宅地餐馆 (homestead restaurant) 后面租了间办公室充做市政厅。

再过几个小时,这5个人将成为建市之父。新生儿般的自治镇会是桀骜不驯、固执武断和自做主张的，生来就会只有民主方能带来的令人称颂的乱糟糟。

1999年7月1日半夜12点零1分时，箱柜里只有1.85美元，办公室家具还未到，埃奇伍德镇诞生了。

“我们的民族有能力自治，并且当之无愧。”—托马斯.杰斐逊，1807年。

几乎没有其他东西比驾驭自己命运的权利更具有美国基本特性。它是《独立宣言》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和《宪法》 (constitution) 的基础。它是确定开拓西部的西进边疆运动的因素。而如今

在21世纪初始之际，它将埃奇伍德与历史传统联系起来。

原本名为维纳斯 (venus) 后称山景 (mountain view) 的埃奇伍德位于包括35英里(56公里))外新墨西哥州最大城市阿尔伯克基 (albuquerque) 在内的桑迪亚山山谷里。群山构成了一道自然屏障，近年来它有助于阻止城市化向东伸延渗透。

埃奇伍德也处在圣菲县几乎空旷的西南角上，离开1999年前一直管辖它的县政府50英里(80公里)。

20世纪的大多年月里，埃奇伍德是一个人口主要为种植豆子的农民的非自治地区。他们是20世纪初来自堪萨斯州 (kansas) 和内布拉斯加州 (nebraska) 等地的定居者的后裔。但长年的干旱最终使农场枯竭干透了，而阿尔伯克基对寻求温和气候的东部人具有吸引力。埃奇伍德成了可供阿尔伯克基居民选择的一个地方— 那里的土地资源丰富、价格便宜、住房分散、几乎没有条条框框的限制。虽然著名的66号公路穿经埃奇伍德，但直至1965年40号州际公路修通时，一批随公路发展而发展的商业设施才在187号出口处扎根。

有关自治的话题出现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埃奇伍德需要税金收入。在新墨西哥州，非自治社区的税收上交给州政府。百姓要他们的政府就在眼跟前，他们还想在保持小城镇的风格前提下鼓励发展。

道路状况日益恶化使人们烦恼而又不知所措，这最终导致一些居民于1997年建立起一个地区自治委员会。1999年年初举行了特别选举。主张自治的人以136票对29票胜出。6百名镇民为埃奇伍德正式成为本州第102个市镇的那一天的到来做起了准备。政府官员于5月经投票选出。250名有资格的选民中有110位参加了投票。没有对手与曾领导自治运动的退休系统分析师拉里.基蒂竞选市长。基米斯特鲁克与其中另外两位候选人同样获得55票。第二天，他在宅地餐馆进行的美国西部风格的第二轮角逐中胜出，那是一场纸牌戏。他抽到了黑桃7。

1999年夏天实行自治前一天晚上的那次会议的景象颇为壮观。人多得挤到了门外，大家背诵了忠诚誓言 (pledge of allegiance)。69个人站起来发了言，有些人的愤慨情绪较大。大多数人围绕着并吞的中心话题而争辩 — 将更多土地和人口包括到新成立的自治地区里。

有些人不赞成。他们问道，为什么本镇甚至立足未稳就要发展？并吞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其他人以一种劝戒方式进行反驳：给新政府和新理念一个机会嘛。

马西娅.德莱安 (marcia deleon) 认为埃奇伍德地域小些为宜。安格斯.坎贝尔 (angus campbell) 担心他攀升的财产评估。雷.西格斯 (ray seagers ) 感叹地想到“纳税而无代表权”的年月，赞扬小镇居民为共同目标走在了一起。虽然有些人对新政府持怀疑态度，蒂姆.奥登 (tim oden) 说另一种选择更糟。他说：“我宁可相信这些男士而不是县政府。”

“放松点，悠着点，”威廉.巴西特 (william basset) 建议道。他来自公开反对以多数票通过并入决定的一个久居当地的家庭。

基蒂从水瓶里啜了一口水，把会议情况录在他那微型录音机里。他总的来说比较冷静。这些新的镇政府委员细心观察着，偶尔说几句。有时他们看上去颇有政治家风度，然而有时他们脸上也会掠过一种神情，像是在问：我们陷进什么里去了？

可是人群中许多人焕发出一种因未来终于掌握在当地人手里而激动的情绪。基蒂说：“现在我们有了发言权。”

“在社会上自治的资格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习与性成，百炼千锤的结果。”—托马斯.杰斐逊，1807年。

拉里.基蒂说：“倘若10年前有人对我说我将要管理一个市镇，我一定会说，‘你疯了，先生！'。"

现在是9月中旬。70岁的镇长坐在作为镇政府的蜂房式小屋里，握着他那时刻不离的水瓶。电话铃响了，他回答说：“埃奇伍德镇，我是拉里。"身穿红色t恤杉，脚着拖鞋式的懒汉鞋，可他总算看上去也蛮像个镇长了。

埃奇伍德镇的最初三个月绝非平静。基蒂身后窗外可以看到用于清除地面的自卸卡车和后铲机。那块地上将建起有银行和药店的史密斯超市 (smith's)，它将扩大不远处面积较小的约翰布鲁克斯商店 (john brooks) ，并使更多的人在这里而不是在阿尔伯克基购买食物和杂货。合并前上交给州政府去平分的全部镇上的商业与企业所得税如今归埃奇伍德镇所有了，为它提供了管理经费。

将近3900英亩(约1600公顷)土地与原先的589英亩(约240公顷) 土地合并，其中大部分是空地，均属于不反对合并的人们所有。镇政府由于面对强烈的抵制和被诉讼的威胁，放弃了吸纳不情愿的那些人的土地的计划。

这5位政府官员似乎不像是个很合适的组合。是这样吗？原是圣路易斯 (st. louis) 人的基蒂是个退休系统分析师。分别生于内布拉斯加州和阿尔伯克基的斯蒂利和基米斯特鲁克在桑迪亚国家实验室 (sandia national laboratories) 工作。德克萨斯州 (texas) 出生的林原是个州警察队长，退休后成了木匠。唯一出生本地的卡尔金斯经营过当地的一家自来水公司，现已退休。

他们各个和蔼可亲，善于词令，精心周到。他们是公民。他们关心在意。在一个民主国家里，这就意味他们是称职的。

如今他们的生活里充满着中学生公民课上要解决的那类问题。什么样的民主最好 — 直接选举，还是代表制？百姓有多大的发言权？做出一项决定前应该进行多少讨论和辩论？埃奇伍德的发展速度该有多快？政府应该向其市民提供何种服务？

在粗放强悍、甚至极端个人主义思想受到推崇和神话化的美国西部,社区远比神话所表示的更为重要。电影和小说描述了那些成为按自己意图行事、制定自己法律的人们，城镇通常只是个人戏剧般生活的背景。

但在像新墨西哥州这样土地广袤、人烟稀少的地域，城镇所提供的居留地和人际交流至关重要 — 这在21世纪还是19世纪都同等重要。

“你可以行车100英里，除了一只羚羊外，什么都见不着，” 代表州里的城市和城镇的新墨西哥州城镇联盟 (new mexico municipal league) 的罗杰.马金 (roger makin) 说道。“所以你一旦碰上一个社区的时候，它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对民众精神之信心莫过于我。他们凡事可行，必欲为之。”—托马斯.杰斐逊，1807年。

拉里.基蒂接了电话。听上去他显得有些疲劳，但挺在行，不太像个新手，倒更像个镇长。他说：“埃奇伍德镇。”不再是“我是拉里。”

这是1月末一个寂静的下午，埃奇伍德已经成立了6个月了。政府管理工作使得基蒂多次加班到深夜。此时，埃奇伍德镇的口号“建设中的城镇”似乎很恰如其分。

政务工作的份量开始显露。也出现了不和谐音。镇委员会委员谈论晚上接到抱怨的镇民来的电话。斯蒂利对基蒂有看法，他要在3月的换届选举中与基蒂竞选镇长。林和卡尔金斯也将争取重新当选。卡尔金斯称斯蒂利“条件不够”，并说他对待自己的职责不够认真。

基蒂对他称之为“喧嚣地说‘不’”的自治区域以外的人感到恼火。他们拒绝并入而现在却又“试图控制镇政府做的事”。林说斯蒂利过分强调公众的一致意见，而不愿作出棘手的决定。而斯蒂利说他赞赏社区的“叛逆者”，指责基蒂忽视民众的意愿。“在所有问题上，都是匆忙决定以免引发不同意见和批评，”斯蒂利说道。“他试图像台蒸汽压路机那样压制我们。”

事情就这样地周而复始。

这是政治，源自人们对世界应如何运作的不同意见。无论是在华盛顿、圣菲，还是就在宅地餐馆后面的这块地方，政府管理远非易事。它能磨损人的精力。

“我说过我不打算把这当作我的专业，现在也没有这个打算。从今以后的4年，如果我干好我的工作的话，我的精力将会枯竭，我再也没有精力干了，”查克.林说道。因为担任镇政府委员要花费时间，他不得不拒绝许多木工活。

还有种种问题，尤其是关于铺设下水道的激烈辩论。支持者说没有下水道招不了商家来埃奇伍德。反对者主张仍旧使用化污水槽。他们说有了下水道，建设就易如反掌了，最终可能导致像阿尔伯克基那样的延伸扩展。

没有人怀疑埃奇伍德会扩展，而且大多数人希望如此。但是“有控制发展”这一常见说法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含意，而建设景象比比皆是。

一所新的中学投入了使用。勉强称得上的“镇中心”在策划中，它包括一座砖和灰泥结构的真正的镇政府和修建在小块土地上的居民区。镇政府买了一台平地机。埃奇伍德所在的有6千人口的地区中，即将又有愿意合并的社区。基蒂为了招商引资，夸口说埃奇伍德镇两周内即可办好建筑许可证的审批手续。

基蒂说，埃奇伍德镇的计税基数为5千万美元。到年底，15个新商家已经开始营业或即将开业。已经开业的史密斯超市为本镇提供了40个工作岗位，它的停车场停满了车。斯蒂利预计这将导致埃奇伍德镇第一个交通信号灯的出现。这个月，麦当劳 (mcdonald's) 快餐店在邻近40号州际公路引道处破土动工。另一家汉堡包连锁店索尼克 (sonic) 也将来落户。7-11便利店 (7- eleven) 在修建一家根据新的镇法令出售酒精饮料的店铺。

埃奇伍德镇按照本州限制较少的污水处理法，而不是圣菲县的相应法律办事。斯蒂利说，这为建造一个提供床铺和早餐的旅馆、一所以蒙特梭利1命名的学校、一家特许连锁 “好味冰淇淋店” (tastee freez) 和一所精神病诊所铺平了道路。

可借鉴之处：镇政府的“小事”确实能塑造一个地方。自7月以来所发生的事意味着人们不仅能离家较近就找到工作，而且无需驱车去城市就能获得服务。这同时也意味埃奇伍德镇要作出选择的时刻瞬时来临：市郊化抑或农村化？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埃奇伍德镇已有7个月大了，它是用口香糖2和活力凝聚的。倘若它生存下来 — 为什么不呢？— 在人们的记忆中，那5个男士是开镇元勋。可能有一天会出现他们的塑像或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建筑物。

“我难以想象，50年后这个地方会是什么样子，”霍华德.卡尔金斯说道。他从种植豆子的年月就一直在埃奇伍德。“可是我希望它将变到人们会说，‘这些人把他们的镇子管理得的相当不错。’”

目前，他们只是在精心建设他们的社区 — 协商解决日常工作中的争吵、相互喜欢和不喜欢、和选民们打交道、“跳房子”似地朝前进。他们事必躬亲：所有都属于他们的，连失误也一样。

这是小画布上的大手笔。法律付诸实施。人民共同决定他们要的生活该是怎么样的。美国民主的令人称颂的乱糟糟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广阔的新墨西哥州天空下的高原上的40号州际公路旁。 ◇

玛丽亚.蒙特梭利： (1870 -1952)，意大利女医师及教育家。她提出强调发展独创性和天生能力的教育青少年的方法。 — 译注

这里的“口香糖” (chewing gum) 源自 "held/put together with spit and chewing gum"的口语。它用以表示“用手头的材料或人力将就地制作一件物品或完成一项工作，初始时可能只是权宜之计，但结果有时却可为持久目的服务”的意思。 — 编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