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视野中的中美关系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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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弦

　　美国大选尘埃落定之后，人们在广泛探讨中美关系未来四年的走向，而普遍的预期也是中美关系在可见的将来会渐趋稳定与成熟。但是，放诸历史的眼界揣测中美关系的未来选项，难免会得出另外一番结论。

美国是否走到衰落的边缘

　　要探讨未来一段历史时期，30年或50年的中美关系，必须先要对未来中美两国各自的发展趋势有一个准确的把握。按时下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我们必须先搞清楚美国是不是已经开始衰落和中国的崛起需要多长的时间。

　　最近一段时期，谈到美国走势，尤其是伊拉克战争后的美国时，人们往往在一个重要的判断上出现犹疑甚至对立。那就是，美国在伊拉克、中东乃至全球反恐问题上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的？

　　这里面有两个截然的观点。一种认为，美国虽然极力推动全球反恐战争，但受到越来越多的制约，已经陷入泥潭。另一种则认为，虽然受到不少来自多边的制约，但美国依然在强力推动着其既定的反恐目标，国际局势和重大国际问题依然在围着美国的意志转。

　　这个判断的选项异常重要，因为它代表的不仅是美国在当前反恐战争中主动抑或被动的判断，而且代表着对未来一段历史时期美国走势的判断。如果同意第一种观点，则意味着美国今后会越陷越深，越来越难以自拔，最终被伊拉克和反恐拖下衰落的深渊。如果选择第二种观点则意味着，美国今后还会继续利用反恐拓展其全球称霸战略，利用反恐为其称霸服务，从反恐中汲取称霸的养分，美国的霸权还远远没有走到极致。

　　笔者曾于两年前在早报上著文谈到过美国衰落的问题，那时笔者就认为，2002年是美国开始露出败绩的一年。但是，露出败绩并不意味着就要从此踏上衰落之路。一个霸权的兴起需要数百年的时间，一个霸权的衰落应该不会是瞬间的事。即使看似在瞬间完成，但其衰落基因的积累肯定进行了相当长时间。

　　美国的霸权虽然露出败绩，但美国自身制度的自我修整、调节的能力是相当优长的。反恐战争的确把美国拖住了，但美国从反恐中捞到的实惠也是有目共睹的。美国人事实上已经把反恐作为养料，来供应自身的发展。反恐越激烈，美国的实惠会越多。所以，今后几十年的美国，如果抓住反恐的大旗，很可能会继续走在实力继续膨胀的历史通道上，自然也会推迟、延长它的衰落期。

中国崛起需要半个多世纪

　　对中国未来走势的判断同样重要，但也同样充满歧见。最近半年多的时间，中国官方已很少公开提和平崛起的概念。笔者认为，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客观讲，中国的真正崛起还需要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目前，我们最多可以说中国只是处在崛起的初级阶段。

　　纵观历史，大国的崛起都需要经历长期和曲折的进程。这个进程大致可以划分为三种时期。第一，自身快速发展的时期，这个时期有的需要近百年。但在经济全球化的狂飙之下，这个进程，如果能抓住机遇，在时间上可以大大缩短，但也需要几十年。看看中国，改革开放26年了，中国的发展尽管完全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但与发达国家相比在许多方面仍然相形见绌。所以说，中国目前应该讲还处在自身快速发展的时期。

　　第二，与外部世界的摩擦、碰撞期。这个时期也需要几十年。一个世界力量中心的发展壮大必然会破坏既有的权力结构与权力分配机制。崛起中的国家也因此不可避免地与外部世界产生各种摩擦与矛盾，带来各种碰撞与杯葛。这个过程很难是一帆风顺的，往往是激流险滩无处不在，陷阱危局比比皆是。目前的中国，正处在自身快速发展的时期，但同时一只脚也已经迈进了与外部世界的摩擦、碰撞期。

　　第三，国际社会接受期。这个时期可能会相对短一些，但关系到崛起的国家在未来国际格局中如何定位的问题，也至关重要。

　　从上述三段历史进程来说，中国要真正崛起至少还需要半个世纪。如果以每个阶段至少20年考虑，至少需要60年，尽管中国已经走过了风风雨雨的26年，但第一阶段要完成恐怕至少还需要另一个20年。如果以每个阶段30年考虑，则需要近百年。而且这个推断的前提是中国的发展不会出现大的反复，不会走回头路。

　　所以说，中国的崛起还需要一段很长的、很艰难的历史时期。

矛盾是主轴

　　鉴于以上对中国和美国发展走势的基本判断，我们应该可以清晰地推断出中美关系未来的历史走向了。

　　美国是一个不会那么快就衰落的帝国，即使露出了败绩，也自然会想尽办法挣扎，延长衰退期。中国是一个蒸蒸日上但需要时间去发展和历史去历练的新兴国家。这两类国家未来关系的主轴看来必然是矛盾与斗争了。

　　中国的崛起必然会打破既有的国际格局，而最希望维护现在的格局、从现在的格局中捞取实惠最多的、最警惕对现存格局的挑战的就是美国。所以，冷战结束后的整个上世纪90年代，美国在经过审慎的战略调整之后，把中国和俄罗斯在战略上定位为潜在的敌人和对手。这是美国人的宏观历史视野使然。虽然九一一事件暂时改变了美国的战略部署，但改变不了美国人对中国的防范之意。中国作为美国的对手，在美国人的表述中，只是在排位上往后了一点、隐蔽了一点。

　　未来的中美关系，矛盾、冲突、斗争、杯葛是主轴。基于反恐的合作会有，基于全球化的相互需求会有，但骨子里美国会将中国视为挑战者。

　　中美关系几十年的发展历程告诉人们，中美关系中的矛盾历来是美国挑起的，美国历来是主动者，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今后也会如此，崛起的中国不会主动挑战美国，但美国的戒心会使它不断在中美关系中制造事端，遏制、压制、控制中国的发展。

　　所以说，尽管可以对小布什下一任期内的中美关系审慎乐观，但中美关系的大趋势却难以让人乐观起来。

·作者是资深国际问题学者。文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