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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专辑 | 张艳玲:记何老师二三事

更新时间  2023-03-18 作者:秘书处

记何老师二三事

 

张艳玲

 

突然在同学群里看到何师母与何老师相继在短短半个月内骤然离世的噩耗,第一反应便是“假的吧?”但是转念一想,谁敢拿这种生死大事来开玩笑,接下来的念头便是“太突然了,无法接受!”因为何老师每次接起电话来都是关切地问道:“你在哪里呀?身体好不好呀?”亲切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畔。

 

我不仅是何老师的关门弟子,因为在北大“八年抗战”的缘故,或许也是跟随何老师学习最久的“不肖”弟子。当时迟迟不能毕业,在饱受煎熬的同时,更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闭门造车”,不过,现在想来,因为这个原因能够多留在何老师身边,比其他人多受教几年,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祸兮福之所倚”,古人真是智慧!

 

我与何老师的师生情谊要从2002年冬算起,长达20余载,幸甚至哉!当年硕导庞卓恒老师从武大开会回来,对我和同窗高潮说:“从明年起,北大开创西方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的博士点,由目前美国史方向的博导何顺果先生招生,何老师理论功底深厚,要我推荐学生,你们可以去报考”。此前,北大作为中国学子心中天花板级的存在,像我这样资质平庸的农村女娃连梦都不敢做,因为这次机缘,我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蛮劲儿冒昧地给何老师写了一封信。虽然怀着忐忑和矛盾的心情等待老师回信,说实话心里并没有抱太多希望,毕竟北大高不可攀。几天后,竟意外地收到了何老师的回信,字里行间透着睿智,洋溢着真诚和热情,一下子打消了我先前的顾虑,便有了第一通电话和第一次进京“面圣”。第一次见何老师是在深冬的燕北园,天寒地冻,这位名牌教授竟然只穿着一件毛衣从五楼跑下来接我,“您不冷吗?”他热情活泼地说:“我不怕冷,冬天经常洗冷水澡的。”太令人惊讶了:惊讶的是,如此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竟然如此的和蔼可亲;惊讶的是,他小小的个子里竟然蕴藏着惊人的能量和毅力;惊讶的是,他得知我怕打扰他午休特意等候良久而嗔怪我不早给他打电话自个儿挨冷受冻。进到何老师家里,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书斋!坐定后,何老师跟谈起了东西方文明的异同,谈起了对历史和现实的认识……深深为老师的真知灼见所折服。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要起身告别,何老师却坚持到外面请我吃饭,其实当时贤惠的师母正在外面洗着以前存储的野菜,准备做饭,这是我二十多年中见师母的唯一一面,师母为人随和,说话委婉动听,听起来像一个春风拂面的温柔女孩儿。到了外面,何老师点了四五道精致的菜品,尤其是对于平时温饱度日的我而言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席间,何老师一改书斋里的高深莫测,跟我随意讲起了他的往事,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带着何老师的厚爱回到天津后积极备考,却因为英语而折戟沉沙。然而,何老师并没有因此瞧不起我,反而鼓励我来年再战。其实,当时我心里根本没有再战的勇气和想法。时间到了2003年冬,虽然没有再战的打算,但是每每想到第一次何老师见面的情景,都不禁感动万分,尽管自知自己的硕士学位论文还存在很多欠缺,但是在某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境下还是把论文寄给了何老师(其实当时我完全可以亲自交给何老师,因为我当时在北京就住在离何老师不远的地方,主要还是觉得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不敢见他)。数天后,何老师在电话里用鼓舞的口气说我论文写得不错,可以继续考他的博士,怎奈当时我实在没有再战的勇气和决心。后来,在北师大认识了我的爱人,他一直为我遇到这么好的老师不懂得珍惜而惋惜,我陪他去北师大教室自习,恋爱中的我并没有童话般的风花雪夜,而是看到教室里埋头用功的熟悉场景,再看看自己当时不堪言说的窘境,重新回到教室是我唯一的正道,于是在他的鼓励下决定再拼搏一次。尽管复试并不是很理想,但是何老师还是收下了我,使我有机会成为无数中国人艳羡不已的“北大学子”,成为何老师的弟子。怀着憧憬、感到与不安,走入了燕园,回到了曾经熟悉的教室,曲折地回归了学术正途。没有何老师,无法想象、更不敢想象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可以说,是何老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勇气,更给了我宝贵的学术生命,再造之恩,毫不夸张!

 

北大的八年岁月,有过激动,有过感动,更有过彷徨和迷茫,是何老师一次次把我从迷途中拉回来,收拾心情重新上路。八年期间,发了三篇核心、一篇权威,每一篇论文无不浸润着何老师的心血。第一篇论文《历史决定论果真贫困吗?》就是根据何老师2005年10月25日在《光明日报》(理论版)刊发的《关于历史决定论问题》而写,当初只是写的一个读后感拿给何老师批评,何老师却给了肯定的答复,不过这篇论文三年后才修改发表,是我名义上的第二篇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第二篇论文《赫伯特·B.亚当斯与美国专业史学》是我综合考试时提交的一篇读书报告,后来在何老师的指导下不断修改完善,他觉得可以后让我投给了《北大史学》,没想到获得了当年的“北京大学学术类创新奖”,虽然没有奖金,但是对于一个从未公开发表论文的学术新人而言是莫大的鼓励。第三篇论文《美国“新史学”的先声》,当初是2006年暑假何老师给布置的暑假作业,让我读小施莱辛格(Arthur Meier Schlesinger)的New Viewpoints in American History一书并写出读后感在8月中旬提交。然而,直到9月中旬我才战战兢兢地交给何老师,当时的题目是《缓缓而来的美国“新史学”》,早在8月底,魏涛师弟就电话提醒我赶紧交作业,何老师生气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过几天何老师在电话里高兴地对我说,作业写得不错,他创历史纪录地给了我85分。有次在校园里走路何老师颇有悔意地对我说,以前他一般给学生打分都是60多,后来才得知这会影响学生拿奖学金,颇为自责。他就是这样一位做事一丝不苟而待人真诚的长者!第四篇论文《美国史学起源新论》则是受到何老师那篇《美利坚文明的历史起源》的启发,运用他关于历史起源的研究方法来探索美国史学的历史起源。

 

毕业后,何老师不仅关心我的工作,更关心我的身体、家庭、孩子等诸多方面。每次电话第一句话总是“你在哪里呀?身体怎么样?”因为我有时在西安,有时在老家河北,所以老师时时牵挂着我,嘱咐我一定要保重身体,对小孩儿不能太娇。毕业三年后,直到2016年深秋,我才有机会去北京出差,约定去见老师,临行前买好了陕西特产狗头枣,到北京后北大、人大、北师大到处跑,加上之前在洛阳出差四五天,劳累过度,一下就病倒了,给领导吓得临时订了机票提前回到西安,红枣只能委托善鹏师兄带给了何老师。休整过来后,给何老师打电话,因为何老师外出,是师母接的电话,又听到了如沐春风般亲切的声音,师母关心地问我身体好了吗,她说:“你太不容易了,家庭并不富裕,还带着孩子读书,一定要保重身体”。那次电话打了有半个小时,读书的八年间尽管从未见过师母,没想到我的所有状况,师母都了然于胸,放下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后来打电话,经常能听到“你是谁?”“你等着,我给你去叫。”这样亲切的声音,总有一种意外收获的感觉。

 

二十载转瞬即逝,与何老师的点点滴滴依然历历在目,回忆起来总是那样的温馨,它们不仅是一种美好的回忆,更是我值得珍爱一生的宝贵财富!

 

张艳玲

2023年3月13日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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