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会最可耻的一面

范学德

（我来到美国已经十四年了，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趁着现在还没得上老年痴呆症，赶紧记录下来。美国太大太复杂，我的所见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

美国华人教会的会员大都属于中产阶级，博士硕士，医生或者公司的头头，比比皆是。在向他们讲道时，我经常说，不要以为我们个人的私德不错，我们就干净了。不，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干净的。美国社会中的邪恶，其中也包含了结构性的邪恶，而这种结构性的邪恶，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完全摆脱的。

这其中的一个邪恶就是浪费。高消费与高浪费相伴，这是美国社会中最可耻的一面之一。

才到美国不久，我参加了一次聚餐。几十户人家聚到一起，每家带一道菜。有的小孩子，把碟子里的饭菜吃了一两口后，就随手扔到垃圾桶里。有些大人也是这样，一盘子饭菜，吃了不到一半，扔，什么鸡块，肉片，大鱼，大虾，全扔。

后来我发现，吃东西，扔东西，是许多美国人吃饭的一个特点。特别是在自助餐餐馆里，许多人到那里与其说是往肚子里吃，不如说是往垃圾桶里扔。半盘子的肉，半盘子的虾，就那么扔掉了，一点也不新鲜。

扔东西成了美国文化的一大特点。

来美国的头两年，我们家住在一个公寓里，那片公寓住着几百户人家。虽然住在我们那里的人都不富，但每栋大楼前面的大垃圾桶，总是扔满了垃圾袋。所以，日用的家具，我们几乎都不用买了，今天捡一个桌子，明天捡一个椅子，电视，我们家有了，没捡，告诉朋友来捡走了。

九三年初，我们认识的一个朋友要搬家了，他妻子要我到他们家看看，有什么东西我可以用。她打开挂衣间说，这里的衬衣和西装你随便挑，我先生都不要了。我一看傻眼了，一个挂衣间，密密地挂了几十件衬衣和西服，大都是七八成新的。我挑了十几件，实在不好意思再拿了。她说，没关系。我先生真的都不要了。我说，我真地够了，都可以穿到老了。果然，这些衬衣，我到现在还没有全穿完，还有几件，早就送给国内农村的亲戚了。

她又领我去挑鞋，二三十双好好的鞋也都要扔。我试了一下，号太大，就说，我穿不了，太可惜了。但我有一个黑人朋友，脚挺大的，我能不能挑几双给他。那好啊，帮我个大忙了。女主人爽快地答应了。我挑出了十几双鞋，装了满满一个大塑料袋。

然后是家具。我现在每天都在一个意大利式的大写字台上写作，这也是那次挑出来的，现在还很好。

有个朋友在一个富人区做维修工作，他说，家具啊，衣服啊，家用电器啊，我都不用买了，捡都捡不完。我有时捡了送给朋友。你记住了，这是秘密，捡东西要到富人区去捡。

春季一到，许多人家又开始在自家的车库里卖东西了，卖的大都是衣服玩具和厨房用品，尤其是小孩子的衣服，有的几乎没有穿过，原价十几美金，自己卖的时候仅仅五十美分或者一美金而已。

美国有个鬼节，小孩子都穿上稀奇古怪的衣裳，到店里去买，一二十元一件，一年就穿那么一回，第二年，穿不了了，又出新花样了。买，扔。

有一次到妻子的制药公司吃午餐，坐下来后拿了两张餐巾纸用。顺眼看了周围几桌的人，绝大多数都拿了一叠子餐巾纸，擦一把嘴，扔一张餐巾纸，一会儿，全扔光了。我跟妻子说，罪过罪过。这么浪费。妻子说，这算什么，实验室里的用具绝大多数都是一次性的，用过了就扔，有的玻璃试管，好几美金才一支，用一次，打一支。奥，我明白，怪不得药品这么贵。

我来美国的第二年到学校读英语，见识了纸。每一堂课，老师都给我们一堆纸，上面印着今天的课文，还有其他的材料。学习材料真像雪花飘的那样，哗哗地复印出来，哗哗地被翻了几下，又哗哗地被扔掉了。

房子越盖越大，汽车越换越新，度假越跑越远，这一切，都推动着美国人快买！快买！快买！快扔！快扔！快扔！

追求最新，最多，最好，最时髦，这种由高消费造成的高浪费，已经成为美国的痼疾，我看不到有什么改变的希望。

2005．2．25 下午一点

为 《 猫眼看人》 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