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的眼泪与竞选之甘苦

    据报道，在艾奥瓦民主党选举失利后，希拉里在新罕布什尔州朴次茅斯的一家咖啡馆与一些未决定投票倾向的选民们座谈时，动情地说：“这不是一件易事。如果我不是深信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情的话，我将不会做这件事……。”她的声音“断断继继，眼含热泪”。面对选民动容流泪说多么“不容易”，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秀”，或情、秀兼有，希拉里的眼泪总还是折射出美国竞选所充满的甜酸苦辣。

    美国人竞选总统确实“不易”。根据美国政治的游戏规则，凡是胸怀问鼎白宫大志的美国人必须通过竞选——这个充满悲喜的漫长之路：先在党内竞争出线，后与他党总统候选人对决辩论，最后听命美国选民投票裁决。竞选是两党制的产物，美国在制定1787宪法时还没有两党，大多数开国元勋不主张多党制，也极力反对党派精神，华盛顿在他的《告别辞》中告诫国人防止党派精神瓦解美国的团结与统一。而麦迪森却认为政党的存在是无法消弭的，只能因势利导让它们为国家利益服务。就在围绕1787年宪法应否批准的辩论中，美国社会形成了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两个阵营，以汉密尔顿为代表的联邦主义者和以从法国回来的杰斐逊为代表的州权主义者。两者在国家主权属于联邦或州的问题上分歧很大。也有人称他们为国权主义者与邦权主义者。在此基础上后来就形成了联邦党和民主共和党。他们分别代表了美国的两种历史力量，形成了美国政治的二元格局。
随着两党的出现，美国总统候选人的产生与竞争规则也逐步发生了变化。 1789年2月4日，没有经过什么竞争，第一届选举团在纽约举行投票一致选举华盛顿为总统。两党初步形成后，1796年第二届美国总统选举开创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次竞选，两党各推出自己的总统候选人进行激烈竞争，民主共和党人攻击联邦党人候选人亚当斯“企图在美国建立世袭君主制”，联邦党人指责他们的候选人杰斐逊蓄意推翻联邦宪法。19世纪20-30年代，“由于杰克逊在1828年当选并且在1832年两度当选，提名代表大会便作为选择总统候选人的永久性的办法而被建立起来。各州总选举日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杜鲁门）现代美国总统竞选的游戏规则逐步确立。

    总统竞选期间，候选人们为了达到入主白宫的目标争民心、拉选票，绞尽脑汁筹款搭班子，制定竞选策略，竭力向选民推销自己的治国方略，攻击其他候选人的弱点；他们周旋于选区内外，穿梭于两洋之间，演说于台上台下，舌敝唇焦，声嘶力竭。美国历史上的43位总统（除副总统因总统死亡或辞职顶替外），大部分都经历了难忘的竞选岁月，他们在回忆录或日记中都留下了深深的心灵印痕。

    自第7届美国总统杰克逊以总统候选人的身份进行了美国历史上首次“竞选旅行演说”后，1896年，麦金莱为登总统宝座，不辞劳苦进行“竞选旅行”，行程一万英里，横跨17州；1948年9月，杜鲁门为击败“杜鲁门必败”的新闻舆论，开始“火车竞选演讲”，行程三万余英里，演讲250余次，最后如愿以偿获得连任。1932年，身体有病的富兰克林. 罗斯福为打消选民对他健康的疑虑，进行全国旅行演说，行程13000英里，发表演讲近60次。等等。这种旅行演说对总统候选人来说是非常艰苦的。曾是1952年和1956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阿德莱.史蒂文森不无苦涩地回忆说：“每天早上，你就得生气勃勃、精力充沛、体魄健壮地出场，准时发表一篇动听而深刻的早餐谈话，同成千上百的人握手，一天之内发表几篇激动人心的、有‘新闻价值’的演说……乘坐敞蓬汽车经过一个又一个城市，面带微笑直到风吹得嘴角发干，挥手致意直到胳膊酸软。”最后他还是空手而归。有的总统甚至在日记里总结起如何“握手”的经验。有的在竞选中还得冒生命危险，1912年10月14日，西奥多.罗斯福在密尔沃基准备发表演说，不幸被人枪中胸膛，但他还要继续演讲说：“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要把它讲出来。”

    最让总统竞选人难以忍受的是心灵上的折磨。在竞选中为击败对手双方候选人往往不择手段搞臭对方，上纲上线、无中生有、造谣中伤，甚至人身攻击、揭露隐私、侮辱人格。如杰克逊总统在竞选时，他的对手曾用卑劣的手段在他们的报纸上详尽披露了杰克逊如何求爱、结婚的细节，有人攻讦他“将一个有夫之妇拉到自己怀里”。杰克逊气得几乎要拿枪与他们决斗。后来杰克逊竞选胜出他夫人却突然逝世，杰克逊归罪于竞选对手们而难以忘怀。美国大文学家马克.吐温专门写过讽刺竞选的著名小说。

    尽管总统竞选充满艰辛与风险，但候选人们为什么还是前赴后继，乐此不疲呢？因为他们对此有着自己的评价，最近希拉里这样说过，“一些人认为选举只是一个游戏，一些人的起起落落而已，但选举事关我们的国家，我们孩子的未来，我们所有的人。”吉米.卡特说：在竞选中“他们要研究各位候选人，审查我们的政治记录、个人能力和品质，然后确定哪一位候选人能最好地使我们的政府恢复能力、眼光和诚实。”1861年，美国南方奴隶主挑起内战不久，林肯充满自信地说：“凡能公正举行选举的人民，也能够镇压叛乱；选票可以合法而和平地取代子弹；一旦由选票公正而合法地作出决定，任何诉诸武力的行径将不会取得成功；在未来选举中，除了选票本身，诉诸任何其他手段均属无效。”

    但也有总统认为这样的竞争会产生负面效应，如威尔逊就说：“总统竞选很容易蜕化成纯粹的个人之争，因而失去了尊严。” 胡佛说：“在职业政客看来，选票是众神存放在肉桶里的食品。”早在1796年4月6日，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参与竞选的约翰.亚当斯对竞选中将会产生的腐败忧心忡忡，他致信杰斐逊：“迄今为止，选举中的腐败现象已摧毁了所有的民选总统。为防止腐败将来能采取何种规章制度或预防措施，这个问题就留给后人去考虑吧。”两个多世纪来尽管美国人不断修正游戏规则，但看来它依然存在许多必须改革的空间，如有人指责总统竞选是“烧钱”运动就是一例。

    美国2008年的总统选举正在进行，近日民主党竞选战场已从繁华的东部转到辽阔的西部，竞选者们风尘仆仆行进在竞选之途中。19日希拉里虽在内华达州预选中胜出，但她前面的路还很长，也许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在未来的竞选之旅中，将会遇到男后选人们所遭到的更多的荆棘和难关。她的泪水既赢得了一些选票，也成了被人揶揄的“眼泪门”，这兴许是一个预示。（已发表在《解放日报》2008年2月19日）

    （感谢余志森教授惠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