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美国，只美丽

    一个国家的影响不仅仅是政治性的——比如从美国开始引发出的经济危机，当然还应该是文化上的。像人们一提起英国的音乐，英国佬们很自豪地会想起beatles们对美国的入侵，而且在九十年代一种叫英式摇滚的延伸形式再一次攻破世界市场，至今为止也是各地乐迷的心头好。然而如果想起暴发户山姆大叔呢？好像如今就是r&b和嘻哈音乐一统排行榜江湖，好不容易有点其他音乐形式插进去了，还得看几位大佬的脸色行事。长期如此，也会和次贷危机一样叫音乐圈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怪圈，到头来再重拾旧山河，恐怕就比较难了。

    但是千万不要忘记，排行榜是给速食消费者的，除了满大街的麦当劳和肯德基，民间还隐藏着无数会享受的美食家。所以排行榜假象之后，还有很多独立艺人支撑着真正的音乐消费者——他们愿意购买音乐、到现场看演出、还懂得如何融入自己喜欢的音乐中寻找另一个境界。calexico似乎就是应这样的要求而生的，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美国人狂妄自大和野性的一面。就像他们名字的来历一样，calexico是加州边境的一个小城，他们要做的就是离美国主流文化很远，静谧地在自己家乡图森(tucson)寻找根源音乐的乐趣。

    乐队主脑人物是乔伊(joey burns)和约翰(john convertino)，前者在大学里学的居然是古典音乐。二人最早的合作开始于最初在八十年代中后期一支唤作“巨沙”(giant sand)的乐队。直到1996年他们在德国一家独立厂牌下制作了专辑《刹车》(spoke)，之后由美国公司重新发行这张处女专辑。这时乐队才把名字改成具有边缘美国气息的calexico。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乐队还有其他负责乐器演奏的四位成员。他们的风格当然不是“巨沙”的古板延续，可也继承了几分“巨沙”那种南部根源音乐的特色。calexico有点像是马不停蹄的吉普赛人，在流浪的旅程中不断地吸取营养。好似西部黄沙地带中的仙人掌一样，只要一点点的水分，就能生存，还不失开出漂亮的小花。从爵士乐到拉丁曲，从吉普赛到西班牙舞蹈的热情不一而足。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在十几年的音乐生涯中，并不以高产为目标，满足于平静的生活，把研究的乐趣放在录音室而非狂热的现场。

    从早期的实验风格到2003年成熟的《电线会》(feast of wire)，calexico终于展现出成熟潇洒的一面。而前两年的《废园》(garden ruin)尝试的变化似乎不大招听众待见，于是新专辑《归于尘土》(carried to dust)又回到了乐队拿手的风格中去。封面上画着驾驶室的情况，和西部片中的场景很是相似，看来他们的旅途又将开始。开篇的《胜利者之手》(victor jara’s hands)标题来自智利一位激进诗人创作的颂词，自然会带上一股轻快热情的气息。那俨然可以从音色可寻的乡村吉他和代表着西部风情的小号瞬间上映了一幅美国公路片，留下一车尾的黄沙。接下来《两棵银树》(two silver trees)更是电影感音乐的典范，让人想起了大卫·林奇的《妖夜荒踪》以及斯通的《天生杀人狂》在逃亡过程中的安静片段。calexico演奏中加入了模拟古筝音色的演奏和智利四弦琴，体现出他们在融合不同形式音乐上的探索野心。《人工湖》(man made lake)开始渐渐减少了在路上般的输出，向nick cave的后朋克套路上进发，黑暗的颜色一下笼罩住行驶中的老爷车，迫使它停下来。

    在停留住宿的夜里，节目依然没有结束，《灵感》(inspiracion)捧出以前吸引过很多人的南美风情，销魂的舞曲和男女对唱正好给王家卫的电影配上音乐。无歌词的《el gatillo》在弗拉门戈吉他的伴奏下勾起听众起舞的欲望，呼应着之前经典之作《扳机》(trigger)的旋律。尽兴之后《从袖上滑落》(falling from sleeves)把人带入梦乡。《城市争夺》(contention city)加入电子效果，将美妙的梦境带向更远的地方。

    听完之后不得不赞叹calexico在编曲和融合技巧上的成熟，整张专辑错落有致，不因为纯演奏曲目而令人失去耐心。各种乐器和风格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种淡黄、风尘的公路电影般的效果，让听者仿佛置身于西部公路之上，奔向其他不同国家。可以说calexico既美国又不美国。他们的根源是来自西部，却丝毫不主流，也没有沾染上一丝现代美国流行乐的尘土。他们使人想起了六七十年代的美国，一个还有梦还有理想的音乐世界。说他们不主流是因为他们洗去美国人自我的乖张个性，虚心大胆地接受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不同音乐，巧妙地整合在自己的作品当中。他们在美国这块最庸俗的“世界大同”制造地上，用真正世界性的模式做好了自己的美妙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