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美利加——今夜无人入睡
美国东部时间11月5日凌晨零点，在芝加哥格兰特公园，人山人海的欢乐人群以他们的欢呼、舞姿和泪水，见证了美国又一历史时刻：一位非洲裔美国人成为美国第44位总统。当选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发表当选感言，告诉成千上万的人，如果你想知道哪个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想知道开国先驱如果还活的话，看到的美国梦是什么；如果你还质疑民主的力量——现在就是答案！信哉斯言。<?xml:namespace prefix = o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
的确，就在这一刻发生之前，哪怕是各主要媒体的民调均显示，奥巴马以较大的优势领先麦凯恩；哪怕cnn的主持人反复在大屏幕中演示，即使所有的摇摆州都倒向麦凯恩，他也只能得到268张选举人票而落选；哪怕一些共和党的大佬采取了跨党派的姿态支持奥巴马；哪怕一些媒体迫不及待地在大选日之前就宣布奥巴马当选——都不足以平息人们心中的疑虑和忐忑：他毕竟是一位黑人——哪怕他有一半的白人血统，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声来，虽然有时候用别的激烈言辞来表达或者掩饰这种心态。威胁要进行种族暗杀的只是极少数白人极端青年，人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但是奥巴马头上戴着恐怖主义分子和社会主义者的大帽子却是事实——社会主义者在美国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以致于他不断地用小时候在幼儿园给伙伴分花生来解嘲，说自己确实有再分配的想法；以致于当一位电视记者问到副总统候选人拜登这一问题时，拜登要先排除这位记者不是在开玩笑。就在大选日临近时，cnn和fox新闻等大媒体连续数天播放了共和党的一个政治行动委员会（goptrust）的宣传广告，播出奥巴马的牧师赖特的几段极端言论，说奥巴马与这样的人在一起长达20年，居然还没有任何抱怨，据此警告选民，奥巴马是极端激进的（radical）和危险的（risky）。这时候把奥巴马已经与其划清界线的赖特又搬出来，用心良苦。无怪连cnn的天气预报播报员都担心，如果大选日天气不好的话，年青人不出来投票，可能会影响奥巴马的选情2.5个百分点。事实上，美国社会接受奥巴马的程度，远没有表面那么热闹。截止5日凌晨宣布胜选时，尽管奥巴马以338张选举人票大胜麦凯恩的156张，但是普选票却很接近，奥巴马为51%，麦凯恩为49%，奥巴马比麦凯恩仅多得310万张，远不像选举人票的数字那样好看。对于绝大多数的选民将经济问题列为今年大选头号议题的形势下，以经济和民生为第一诉求的奥巴马，只得到一半选民的支持，这个比例耐人寻味。
根据笔者的认识和感受，美国白人、特别是南部和接近南部广大地区白人的种族歧视或偏见非常深刻。不仅是对黑人，也包括亚裔。所以早在2007年5月，美国驻华大使雷德到厦大参观时，我就对他说过，无论是希拉里还是奥巴马作为民主党候选人，我都对美国人接受一位妇女或者黑人作为总统，表示怀疑。今年上半年，我还同我在圣路易大学政治学系研究美国大选的导师谈到，民主党如果推出一位男性白人候选人，在今年的大好选情下，获胜的把握应该大得多。我对奥巴马胜选的疑虑一直持续到大选日。4日，我赶紧把5日到期的书到图书馆还掉。圣路易大学位于市中心，万一选情变化，奥巴马落选，黑人占据多数的圣路易市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形呢。可以说，这是一场黑人、也是美国输不起的选战，美国主流社会准备好了吗？
奥巴马当然属于主流社会，属于自由派阵营。但他是主流社会中的“非主流”黑人，是自由派中的“社会主义者”，用麦凯恩的话说，他是比“社会主义者”还要左的自由派。他当选总统，并没有证明笔者的疑虑是多余的，但是证明了美国人在危机和困难面前，战胜种族偏见的传统与决心。19世纪，林肯总统为了联邦，解放了黑奴；20世纪60年代，美国人又接受了一位同样出自民主党的“非主流”天主教徒总统约翰·肯尼迪，正是他支持了黑人民权运动；今天，在经济衰退和金融风暴面前，美国人更加开放，接受了一位黑人总统来领导他们走出困境。cnn演播厅中坐成一排的当家评论员，非洲裔评论员热泪盈眶自不待言，就连资深的白人评论人也摘下眼镜，连声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希望奥巴马也是一位伟大的总统。
的确，奥巴马能够成为美国总统，再次唤醒了人们对于美国的记忆，想起这是一个充满活力、永不言输、改革进取、理性成熟的伟大国家。奥巴马充满真诚，毫无矫饰，吸引了无数年青人，让他们一改习性，走向投票站，成为奥巴马胜选的关键——至少在一些摇摆州是这样。站在一群欢叫的亚特兰大青年面前接受采访的马丁·路德·金的女儿说，正是年青选民让奥巴马成为可能。一个能让年青学生折服的总统，代表了这个国家的活力，也代表了这个国家的力量。一个让年青学生和弱势群体相信他们能够改变现状的国家，就是这个国家的活力和力量所在。就像奥巴马初期的竞选口号，change we believe in，一个能让这个口号变成现实的国家，是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这两年的经济衰退，不仅普通居民的生活水平下降，甚至连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也满腹怨言。笔者街对面的邻居，是一个建筑商，住着价值百万的豪华公寓，上半年说布什和切尼是两个最大的恐怖分子，下半年说他们是窃国大盗。他还算好，衣食无虞，只是生意受到影响。那些中产阶级中下层，以及贫困者和失业者，他们的住房、养老金、医疗与健康保险、教育费用等切身利益，无不受到损害。他们觉得需要改变，发动起来，谁让他们看到希望，就让谁来领导。他们有这个最终的决定权，他们成功了。无数求变的梦想汇集在一起，成就了奥巴马，见证了美国梦的强大生命力，同时也是美国民主的强大生命力。美国并非什么都好，相反，毛病很多，连我们都能说出他侵犯人权的地方；而且，美国的官僚主义也无处不在，社会问题一点都不少，大企业垄断，少数权贵占有大量社会资源，贫富悬殊等等。但是，当社会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当美国人觉得需要起来抗争，觉得需要改变现状的时候，他们有发泄不满的自由、有合法抗争的渠道、有推动改变的可能，这就是民主，没有任何神秘之处。更为重要的是美国人对于民主的信念，美国人相信他们的民主，相信通过民主程序，能够为他们带来公正、改变他们的境遇——只要他们行动起来。像克林顿、奥巴马这样出身社会底层的人，特别是奥巴马这样带有肤色“原罪”的人，能够通过竞争和多数人的公开选择，站在了权力的顶端，让外人也相信，这就是民主的力量。
外人只有观感和议论，主人在尽享他们的民主盛宴。及至完稿时，芝加哥、纽约、华盛顿、亚特兰大等地的欢庆人群仍未散去。柯林·鲍威尔说，220年来，美国出现了第一位黑人总统，只要奥巴马向中间靠拢，他就能够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他们有理由狂欢，不仅在于奥巴马开创了历史，更因为大多数美国人觉得他们有改变的决心和改变的可能。用他们手中的选票，给自己带来了改变的希望。他们又一次证实了自己的信念——衰退的阴霾未散，经济困境依旧——这是美国人的民主狂欢！
罗思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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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圣路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