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昭根:沉痛悼念恩师任东来
沉痛悼念恩师任东来:
——失去的是我最珍重的良师益友
储昭根
2013年5月2日18点32分,得到任东来恩师在鼓楼医院病逝噩耗,一时间,顿感错愕,让我一下子失神了两、三个小时,老师一幕幕的教诲浮重新现在自己的眼前,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其实,我们得知任东来老师的生病是去年冬天。但是,任老师包括其太太吴耘老师坚决不让学生们去看望,甚至我们同年师从任老师的一个同门到南京了,任老师也拒绝让她探视。任老师当时自信,他相信他能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能康复,到时大家再见面。我想,能在任老师康复时,以任老师的豪兴,同门来个大聚会也未尝不是件快乐的事。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好转。我们从今年2月开始一直商量何时去看任老师,但吴耘老师依然是拒绝大家去。就这样一次次想起,却一次次地放下了。到三月份时,我已按捺不住性子了,反复思考了好多天,终于鼓起勇气,直接给任老师打电话!让我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任老师接到我的电话后豪情万丈,与正常人,与我在他健康时交流完全没有两样!我用一个陌生号码打给他,他一听就说:“我听出来,你是储昭根。”然后特别高兴地与我天南海北就聊了起来。他说他很自豪我用自由主义观点从事研究与写作。从我的一篇篇文章,到南京到杭州的高铁。居然他还记得我六年前就提出一些中国对朝鲜的新颖观点。其间,只是略带提到自己的病情。我也与他谈到,他是在北京大学法学院张千帆的公民宪政宣言上首批71名签字学者之一,国内外影响很大。他从不想当官,甚至教育管理部门的领导也没有任何欲望。但几年前,他在电话中很高兴告诉我,他民主选举当上了小区业主委员会主任了。他自豪地说尽管太忙,但是这是落实基层民主的实践!任老师从研究宪政到宪政健行者,这就是他的“宪政梦”!
我们谈得十分投机,但处于考虑老师有病在身,我不断提醒他,不能聊的太久。最后他自信地告诉我三月底时他会出院,我于是与任老师就相约三月底时在南京见面。他最后还是高兴叫我故地重游,与老友们见面。我说主要是来看老师了,并安慰他到时我们在一起再多聊些时间。他很高兴说好才依依不舍地挂电话。
实在不忍打扰他。直到3月28日9时我才给任老师再发个短信:“任老师好,我们约好月底前来南京,不知病情可稳定了?……学生储昭根” 。任老师中午11点32分时给我回复了一条很长的短信:这周是生病半年来最痛苦的时期,白细胞低到危险水平,已经联系(续)发烧一周。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但如果可以改变,最好推迟。”我们当然理解这种极其痛苦下的无奈,我只能再等。
接下来传来的是更多坏消息:除了高烧不断,南京军区总医院竟然以无法医治拒收。我们4月11日收到的是吴耘老师的消息:“各位同学,任老师病情加重,军区总院以无法救治为由拒绝接受他。(南大中美文化研究)中心黄老师竭尽全力,多方联系,仍无果。现在安排在南大校医院,因伤口很快就要烂到大动脉,琬洁拿了官方会诊到总院各鼓楼医院请护士会诊换药,不仅遭受冷脸,还遭拒绝。甚至拿了出诊费,不肯等出租掉头就走。中国的医疗制度真是让人寒心。”
一个名牌大学知名教授,在人生最后有限时光仍面对如此屈辱,面对如此惨淡现实。作为他的学生,我当然身同感受。我的第一个冲动是打电话给了中央驻江苏某内参负责人,希望他们关注下。同门商量包括吴老师的意见,任老师仍是他们会诊,不宜直接得罪他们。于是,我与任老师另一名在浙师大的博士胡美商量,我们不等任老师、吴老师同意了,直奔南京,哪怕是仅仅见一面。
为了给任老师最大的意外与快乐,我在网上折腾了深夜两点钟才订购了21朵康奶馨加百合的礼蓝,并写上:“您的康复,就是我们的幸福;您的安康,就是我们的心愿。祝恩师早日重振雄风! 于英红 胡美 储昭根 敬祝”若是任老师身体好时看到,高兴情形是我们所有认识任老师的都可以想像的。后来去了才知,他已是无法再有欣赏花之心情与乐趣了。
4月13日凌晨5点立即起床乘高铁直奔南京。来到南京大学校医院时,任老师的病房贴上了:保持安静,拒绝探视!我们先只能从玻璃上遥望任老师在掉水并带上呼吸机。直到任老师请的护理工出来,我们才与护理聊上几句,再到病床前看看任老师。任老师说了句,你们怎么来了?我立即暗示大家都不要吱声。随后护士给任老师换药,我们只能退出来。
我们坐在医院门口,当时想不能与任老师说话,也希望与他女儿任琬洁说几句才能回去。最终转机出现了,护士告诉我,任老师下午一点钟想出动晒太阳!我们高兴不已,飞奔青岛路小餐馆吃饭等着陪任老师出去晒太阳。谁知一点钟再到医院时任老师已去晒不了太阳了。我们再进去时,他依然能微弱的声音依个叫我们的名字。
任老师在病危时仍想学生的成长。他叫我在他床边汇报自己的情况,他说:“你说,我听着,我不吱声。”我任老师的脾气,希望得到一些精神鼓舞。于是,我把近年一些省、市或高校给我一些虚浮的头衔、称谓或微不足道的影响力一股脑地向任老师汇报……并且按您的要求、指示,又取得……突破!我说,所有这些都是任老师精心栽培的结果啊,但仍远远达不到老师的要求,见到老师仍惭愧。任老师听了非常高兴,不断点头,偶尔插话,始终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也鼓励任老师,您一生学业顺利、家庭顺利,事业也顺利,下一代也争气,在美国考上研……这场病只不过是人生一个坎,过去就行了。任老师却对我说能好起来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说着说着,任老师不知是睡了,还是失去知觉两三分钟…… 我们离开时任老师仍不忘的是自己学术,对胡美博士说,“我一直想把我俩的博士论文重新出版成一本美国援华史。我说的你不要指望我,我说的是你!”任老师在离开前两天与另一同门念兹在兹的也是两本未完成的书稿!
任老师就这样一个对自己学业始终不懈、执着追求的学人!走出病房,我立即感觉必须立马加快对任老师的治疗与抢救。我让任老师的姨妹与他女儿任琬洁电话联系上了,我告诉她立即做一件事,就是把任老师的病况与相关检验报告翻译成英文,向美国各大知名医师求援。琬洁满口答应说没问题。我回家之后,仍为任老师的病牵挂与焦虑。我又联系上我的一位老朋友——江苏省卫生厅机关党委书记,这朋友也豪爽地答应帮忙——立即帮忙在鼓楼医院联系好了医生与床位,并明确表示拒诊不对,且承诺若知道拒诊护士姓名马上查!他还介绍无锡有一家专门研究所。所有这一切都办妥,吴耘老师也给我电话了。我再汇报给任老师,让他选择方案,他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任老师给我只有两个字回复“谢谢!”这便是任老师留给我最后的话,及无尽的思念。
任老师走了,他的豪情、他的潇洒,他的睿智与渊博,让每每我们相聚时总是享受欢乐的时光,今后这些不会再有了!
任老师走了,他再了不会为一个词、一个不规范的注释,生我的气了,但我也没有了几乎是一年之内连发五篇核心期刊的成果了!
任老师走了,少了一双关注我的目光,少了一个我的每篇文章必看的读者、热烈讨论者与鞭策者!
任老师走了,少了一位,为我人生起航,为我自豪,为我成长担心,我最珍重、最亲近的良师益友!
任老师走了,我一夜未眠,我为您祝福,我为您祈祷,望恩师一路走好!
储昭根
2013年5月3日凌晨1点50分初稿 2013年5月3日7时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