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虎：精神是不朽的——悼念杨生茂先生

我是从史晓红君那里得知杨生茂先生仙逝的消息的。2010年5月7日中午，史君电话通知我第二天参加讨论研究生的开题报告，然后说，杨生茂先生去世了，你知道吗？“我不知道，”我说：“我去厦门开会没有见到杨令侠老师，南开的老师说杨老先生病了。我原想杨先生年龄大了，生点小病应该是正常现象。没想到竟是这样。”话到这里，心中不由得顿生感叹！

其实，我从杨生茂先生那里只有一次当面受教之缘。那是2005年6月27日的上午，那是一个连续两天阴雨之后云开雾散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与杨丽红君一起去拜访杨令侠老师和杨老先生。我们就要从南开毕业了，去拜访令侠师是为了表示感谢，拜见杨老先生是为了表示敬仰。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杨老先生是那么的豁达、乐观、健谈，把我这个拘谨呆滞的后学完全吸引进了他的健康人生世界里。也许是老先生看出了我的压抑神态吧，竟对我劝导起来，鼓励我要积极乐观地工作和生活。那时刻我心中真是无限感激，也深怨自己怎么就不能装出一副快乐神情来。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我和丽红君起身告辞。走到楼外，回身看着那栋破旧的楼房，想着杨老先生那简陋的住所和他那矍铄的神情，我在心中想着，“智者乐，仁者寿！杨老先生既是智者又是仁者，愿他永乐长寿。”

到了春节，我给杨老师电话拜年，恰恰令侠老师不在家，杨老先生接的电话。他听不清我的话，一遍遍说“我听不清电话了”，我默然地放下了电话。后来开会碰见令侠老师，知道杨先生身体大体还可以。不料老先生忽然驾鹤已去。

然而，杨生茂先生高贵品格散放的学人精神是不朽的。如果说我与杨老先生的个人接触少到不能再少已成憾事，老先生的人品和治学精神通过业师李剑鸣先生那里则得到深切的感知。我曾经向李老师抱怨他要求太严格了，李老师就向我讲了他当初报考杨老先生研究生时老先生讲的话。杨老先生说：最好不要来上研究生。治学是一个非常艰难辛苦而又得不到名利的工作，如果以获取名利为目的，最好是选择其他职业。选择治学人生就要不怕苦不怕累，要淡泊名利，学业上要严格认真，本着求知求真的态度认真去做。李老师的这番话说的我心中一阵酸楚。后来我又说，可有人说我们这样做是傻子呀，你看人家那些混事的人生活得春风得意。“人与人的品位不同，志趣不同。我们就是以辛苦治学为乐，杨生茂先生不就是生活随遇而安治学严谨刻苦的例子吗。”李老师的这几句话语，尽管是用平静的声音讲出，让我感到了做一个真正学人所承载的沉重压力和自豪。

作为中国的第一代美国史学者，杨生茂先生和其他几位美国史学界的老前辈一样，他们的贡献主要不在于他们的学术著作有多少，由于时代的限制，他们那一代人都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但是在他们人到高年之时，中华民族时来运转，他们也有了指导新一代学人的机会。正是在这个学术世界里，他们将中国学人的高贵品格和严谨精神传递了下来。教书易，育人难，难在以身作则，难在优良品质和健康精神的下传。然而，他们做到了，成功了。今天的中国美国史研究欣欣向荣，花繁叶茂。追根溯源，应归因于杨生茂先生那一代前辈的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如今杨生茂先生其人虽已去，但是，他的精神是不朽的。

杨生茂先生安息。

201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