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则民：一八九九——一九二三年美帝国主义对古巴的侵略政策

长期以来，有些美国资产阶级御用学者竭力宣扬，似乎美国不是一个殖民主义国家，因为它没有在美西战争后兼并古巴，而是“忠实地”履行它“解放”古巴的“庄重的诺言”——把该岛的“政府交还当地人民”，并且“帮助”他们建立“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国家”。[1] 实际上，这是一种完全歪曲历史的谎言，也是一种企图以形式来掩饰本质的诡计。

众所周知，1898年美国统治集团发动对西班牙的战争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夺取古巴，实现他们怀抱了一个多世纪的野心。但是，美西战争结束后，美帝国主义没有兼并古巴，而是采取“统治而不兼并”的办法，使形式上独立的古巴处于殖民隶属地位。为什么美帝国主义在美西战争后没有兼并古巴，象在波多黎各和菲律宾一样地建立殖民地的直接统治，而却把古巴变为名义上“独立”实际上从属于它的保护国？它通过什么方式建立它对古巴的保护制度？它采取哪些侵略政策来掠夺古巴财富和奴役古巴人民，进而在廿年代初期实现它对古巴政治、经济的全面控制？本文拟对这些问题，作初步的探索，从而揭穿美国资产阶级御用学者关于美帝国主义“帮助”古巴人建立“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国家”的无耻谎言。

“普拉特修正案”使古巴沦为“被保护的独立国”

 

在1898年美国日益浓厚的扩张气氛中，“一个公开的帝国主义扩张计划已经摆在美国人民的面前了。美国无法逃避资本主义的不扩张则死亡的大定律这个命题，也第一次在美国历史上被提出来作为公开的辩论。”[2] 美西战争结束后，怎样处理古巴的地位问题也成为这次“公开的辩论”的重要议题之一。当时，美国人民坚决主张履行美国对西班牙宣战时所作的诺言，[3] 无条件地承认古巴的主权和独立；美国资产阶级“反帝国主义者”也反对占有殖民地，认为“兼并异国领土是违背（美国）宪法的”精神。[4] 但是，他们既不敢正视美帝国主义殖民扩张的根本原因，又不敢同美国工农群众运动建立联系，因而不能制止美国垄断集团的扩张野心。正象列宁所指出的：“既然这全部批评（指美国资产阶级‘反帝国主义者’的全部批评——作者）都不敢承认帝国主义同托拉斯——也就是同资本主义的基础——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不敢同大资本主义及其发展所造成的那支力量汇合在一起，那末这种批评也就不过是一种‘幼稚的愿望’而已。”[5] 代表美国垄断集团利益的扩张主义者则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是公开兼并这个“加勒比海的明珠”，以履行“天定命运”的旨意。[6] 在他们看来，古巴不仅是美国最近便的重要市场和投资场所，而且对美国控制加勒比海地区和保护即将开凿的洋际运河的航线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但是，美帝国主义没有能够实现兼并古巴的阴谋，因为它遇到了一些难以克服的困难。首先，古巴人民要求民族独立，反对异国的殖民统治，并且已为此进行了卅年之久的浴血斗争，因此在古巴建立殖民地的直接统治是非常困难的。在美国和西班牙签订休战协定后，以M•戈麦斯为首的古巴解放军继续进行反对西班牙殖民者的战争。戈麦斯曾警告美国政府说，它必须履行“联合决议”中所作的诺言，给予古巴真正的独立，“不然的话，我将开始以美国人为敌人，象过去以西班牙人为敌人一样。”[7] 古巴人民对美帝国主义夺取他们的胜利果实和接管西班牙殖民者在岛上的军政大权非常愤怒，而这种愤怒情绪很可能演变成为反抗新的奴役者的起义。当时，跟随美国军队进入古巴的德国资产阶级记者黑尔林斯报导说：“大家都预料古巴人将举行起义，反对新的主子。”[8] 对此，美国统治集团非常焦虑，他们害怕古巴人民将效法菲律宾人民的榜样，掀起反对美国侵略者的武装斗争。[9] 因此，当时美帝国主义之所以没有兼并古巴，在那里建立殖民地的直接统治，绝非出自它的“善心”，而是古巴人民的严重斗争迫使它不得不暂时放弃兼并古巴的阴谋。其次，美国侵略军正在菲律宾遭到当地人民的顽强反抗，如再发生美古之间的军事冲突，美帝国主义就要应付两个方面的殖民战争，而这在当时是它所“力不胜任的”。[10] 同时，这种征服古巴的殖民战争不仅要在拉丁美洲人民面前完全暴露它的帝国主义狰狞面目，而且要遭到本国人民更剧烈的反对。尽管如此，美帝国主义仍毫无把该岛交还古巴人的打算，[11] 古巴的美国投资集团也坚决反对把政权交还古巴起义者，[12] 因为他们担心，一旦美国军队撤退，“岛上美国商人的利益……将处于严重危险的状态”。[13] 所以，在当时的具体条件下，美帝国主义不得不暂时放弃兼并古巴的阴谋，转而采取“统治而不兼并”的形式，实现它对古巴的殖民统治。

1899年1月初，美帝国主义不顾古巴人民的反对，在岛上建立了以美国军事总督为首的军事占领制度。占领初期，美帝国主义一方面使用威胁利诱的手段解散了古巴解放军，并且组织一支由古巴人组成的“乡村自卫队”，借以帮助占领军维持农村地区的“秩序”；另方面尽力吸收古巴地主资产阶级上层分子参加军政府工作，要求他们在“重建古巴工作方面予以合作”。

美国占领当局控制了全岛局势后，就着手策划古巴的制宪工作，以便通过制宪的程序确定古巴对美国的从属地位，从而达到长期控制古巴的目的。根据美国总督伍德的“命令”，古巴于1900年9月组成了制宪会议，其任务除制订古巴宪法外，还应确定古巴同美国关系的性质，并把它载入宪法。到1901年2月，制宪会议拟订了以美国宪法为蓝本的古巴宪法草案，但对古巴同美国应建立何种关系的问题一直保持沉默。[14] 这时，直辖古巴事务的美国陆军部长艾里护 • 芦特竟提出了一系列损害古巴主权的条款，要求制宪会议把它们编入宪法。这些条款规定：依照宪法组成的古巴政府（一）不得签订任何损害古巴“独立”的条约或未经美国同意不得给予任何强权以任何权利；（二）不得举借任何超过其正常收入支付利息的能力的债务；（三）必须同意美国为维护古巴“独立”和一个稳定的政府而保有干涉的权利；（四）必须承认和继续执行（美国）军政府的法令；（五）必须给予美国取得和保持一个海军根据地的权利。[15] 这五条就是后来的“普拉特修正案”第一、二、三、四款和第七款的前身。

芦特提出的这些条款引起了古巴人民极大的愤慨。制宪会议也拒绝加以讨论。于是，伍德一面对制宪会议施加压力，坚持这些条款不能修改；另一面向芦特献策，建议附加一项对古巴人民表示“善意”的条款，即古巴港口必须“维持良好的卫生环境”，[16] 其实他所“关怀”的只是美国商务和资本家而已。这是“普拉特修正案”第五款的由来。

3月2日，美国政府向古巴提出了一项强硬的最后通牒，即臭名昭彰的“普拉特修正案”。这个修正案是美国参议员O• 普拉特在综合芦特和伍德所提出的条款的基础上，向国会提出一系列规定古巴同美国关系的原则，最后被列为国会通过的1901－1902年度军事预算法案的补充条款。它除包括芦特和伍德提出的上述条款外，还增加了第六、第八两款。第六款规定原属古巴的“皮诺斯岛的主权有待将来调处”。[17] 第八款规定，上述七款应包括在古巴与美国签定的“永久条约”之内。增加这一款的目的在于为“普拉特修正案”的实施提供多一层保证，即便古巴从宪法中删除了这个修正案，它仍然有效。

“普拉特修正案”第一、二款剥夺了古巴同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签订条约和贷款协定的主权，从而确保美国对古巴的独占地位，“防止外国侵犯者染指该岛”。[18] 第三款和第七款是这个修正案最重要的对古巴人民来说致命的条款。第三款赋予美国干涉古巴内政的权利，从而剥夺了古巴独立和主权。因为判断什么时候“古巴独立”受到威胁和决定什么样情况就算是古巴政府不“足以保障公民生命、财产和个人自由”的大权完全操在美帝国主义者手中。当时，古巴制宪会议议员、黑人政治家胡安 • G • 戈麦斯对这一款作了深刻的分析。他说：“给美国保留它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古巴的）独立受到威胁就什么时候进行干涉以保卫（古巴）独立的特权，就等于交出我们房舍的钥匙，因此，当他们愿意的时候，他们就能不论白天或黑夜随时怀着善意和恶意进到房里去……”[19] 廿世纪以来，美帝国主义侵略古巴的历史记录表明，这种预见是完全正确的。第七款使美帝国主义得以租借或购买古巴的港口，作为它控制加勒比海和镇压古巴民族解放运动的军事基地。

“普拉特修正案”的主要目的在于通过“法律程序”确立美国“保护”古巴的地位，以镇压古巴民族解放运动和排除欧洲列强的竞争。当时，美帝国主义者特别害怕德国可能在古巴取得一个据点，因为他们认为这将“危及”中美“地峡生命线”、甚至“美国本身的海岸”。[20] 由于帝国主义争夺殖民地的剧烈斗争和拉丁美洲民族解放运动的增长，芦特认为美国要实现独霸西半球的计划，“门罗主义是不够的”了，因为“它没有国际法的地位”。[21] 因此，美帝国主义者力图通过他们强加于古巴的“国际协定”，取得控制它的“法律地位”。

美国的最后通牒和“普拉特修正案”引起了古巴人民的强烈抗议，他们坚决反对美帝国主义蛮横无理的要求。在古巴人民反美浪潮日益增长的情况下，制宪会议于4月初派遣一个代表团前往华盛顿交涉。芦特在同古巴代表团会谈中，坚持“普拉特修正案”不能修改，并且解释说，第三款“是门罗主义，但它是具有国际意义的（门罗）主义。由于这一款，欧洲国家不能阻止美国为保卫古巴独立而组织干涉的权利”。[22] 接着，他还假惺惺地向代表团保证说，只有古巴一旦陷入无政府状态或发生一次外国威胁时，美国才考虑进行干涉，除此之外，古巴对它自身的外交和国内事务有完全控制的权利。[23] 但是，芦特的解释和“保证”都没有能够使代表团信服。于是，芦特使用了威胁利诱手段：一方面逼迫他们在接受“普拉特修正案”和美国军队继续占领古巴两者间作出抉择；另方面表示，这个修正案如被接受，美国将与古巴签订一个“有利于后者”的互惠商约。

在美帝国主义高压政策下，古巴制宪会议被迫于6月里接受了“普拉特修正案”，并把它列入宪法。接着，在占领当局积极策划下，美国垄断集团的走卒E • 帕尔玛“当选”为古巴总统。1902年5月，古巴共和国宣告“独立”，美国占领军也从古巴撤退了。但是，这个新诞生的共和国，并不是个自由独立的国家，而是个“被保护的独立国”。[24] 因为它“诞生的时候，就带着‘普拉特修正案’这个枷锁 。”[25] 这个“被保护的独立国”享有多大的独立性呢？有位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古巴享有的独立并不比长岛大多少。”[26] 著名的古巴律师布斯塔曼特也说：“我们古巴人一致认为，普拉特修正案把古巴变为美国的殖民地和白宫的一种保护国”。[27]

1903年2月，美帝国主义迫使古巴签订一项协定，将关塔那摩和翁达湾两处租给美国作为它的海军基地。[28] 3个月后，“普拉特修正案”又被列入古巴同美国签订的“永久条约”。从此，只要古巴国内稍有任何政治变动，美帝国主义便利用这个修正案恣意进行武装干涉，以镇压古巴人民的反抗。

“普拉特修正案”是美帝国主义者“推广门罗主义的应用”，也是美国统治集团“百年野心勃勃地想吞并古巴岛的企图的代替方式”。[29] 这种代替方式、即建立保护国的方式不仅限于古巴，而且逐渐扩大到加勒比海地区，成为“美国对加勒比海的政策的基石”。[30] 在美帝国主义者看来，“普拉特修正案”和以它为基础的美古两国间的“永久条约”是剥夺邻国独立和主权的有效方式之一，因此他们不断运用这种方式把多数的加勒比海国家变为美国的保护国。

“互惠条约”是把古巴纳入美国经济体系的工具

第一次军事占领和“普拉特修正案”为美国资本对古巴的渗透开辟了道路。到1902年，美国资本控制了古巴蔗糖生产的四分之三，美国烟草托拉斯控制了哈瓦那雪茄出口的总额的90%。[31] 该年，美国对古巴的投资超过了它对其他西半球国家投资的总和。[32]

为了进一步扩大美国对古巴的贸易和投资，排挤它在古巴的欧洲竞争者，以糖业托拉斯为首的某些美国垄断集团要求美国政府同古巴缔结一个“互惠条约”，即“互相减低关税”的条约。它们认为这是在古巴“扩大贸易”和“保护投资”的最好手段。[33] 代表这些垄断集团利益的芦特和伍德等美国政客也大力鼓吹缔结这一条约对繁荣美国经济的重要性。芦特在1901年美国陆军部工作报告中，力主削减美国对进口的古巴蔗糖和烟草的关税，并把古巴描绘为销售美国商品的一个潜在的广大市场。他说：“这（指“互惠条约”——作者）对我们（指美国，下同——作者）的繁荣的贡献比要求我们对现行关税让步的部分大得多。”[34] 当时的总统老罗斯福也认为这个条约既有利于美国控制古巴市场和建立它在加勒比海的优势地位，又可用来作为拉拢和欺骗美洲国家的工具。[35]

但是，他们关于同古巴缔结“互惠条约”的主张遭到美国甜菜糖集团和农业资本集团猛烈的反对，因为它们害怕便宜的古巴原料在美国市场上的竞争，并且担心这个条约将导致美国减少从夏威夷群岛和波多黎各进口蔗糖的数量，从而损害它们在那些地方投资的利益。

因此，在1902年初老罗斯福把缔结“互惠条约”的议案提交国会讨论后，美国垄断集团的代理人之间展开了剧烈的争吵。后来，由于甜菜糖集团的代理人揭露了大肆鼓吹“互惠主义”的宣传鼓动者F • B • 祖伯尔 [36] 是受雇于美国炼糖公司和古巴军事总督伍德的丑剧，这个缔结“互惠条约”的议案终于被否决了。

于是，老罗斯福不顾甜菜糖集团的反对，派遣T• 布利斯前往哈瓦那进行谈判，并于同年12月同古巴政府缔结了“互惠条约”。老罗斯福一直坚持缔结这个条约，因为他认为美国已利用“普拉特修正案”把古巴变为“它的政治体系的一部分”，现应借助这个“互惠条约”使古巴成为它的经济体系的一部分。[37] 一年后，这个条约得到了国会的批准。

这个条约之所以在1903年得到美国国会的批准，是有其国际和国内原因的。1902年，正当敌对的美国垄断集团的代理人围绕这个“互惠条约”的问题争吵不休的时候，欧洲各国在布鲁塞尔召开会议，决定从1903年9月起结束各国的出口津贴制度。布鲁塞尔会议的这一决定将使古巴获得美国以外的市场、特别是英国市场的机会。古巴商业界也准备同英国作出特惠的安排。因此，美国统治集团非常焦急，力图抓紧时机同古巴缔结“互惠条约”，以防止它同其他国家作出特惠的安排，从而避免削弱它同美国业已建立的“密切的政治联系”。[38]

同时，美国糖业集团间的关系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糖业托拉斯购买了甜菜糖公司大量的股票，因而在这两个原先敌对的集团间出现了双方利益互相交错的局面，终于导致它们的休战。[39] 这样，国会批准这个条约的主要障碍——甜菜糖集团的反对就削除了。

根据这个“互惠条约”，美国对进口的古巴产品的关税比1867年“丁莱关税率”削减20%，但它可以根据它的利益随时修订这种“特惠”关税；古巴对进口的美国工、农业产品的关税比现行关税率削减20%到40%。

这个“互惠条约”绝不象美帝国主义者所宣扬的那样，说什么它是个“促进”古巴经济繁荣的条约，而是个主要有利于美国糖业托拉斯和出口商集团的条约。根据条约，美国糖业托拉斯得以低于世界市场的价格大量买进它所需要的古巴粗糖，从而保证它在生产精制糖方面获得更高额的利润。因此，“互惠条约”缔结后，美国进口的古巴蔗糖大大增加了。在1901－1904年到1905－1909年间，美国进口糖的总额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它从古巴进口的蔗糖数量却增加了将近50%。[40] 这是因为古巴粗糖的价格便宜的多，所以美国减少了从其他地区进口粗糖的数量。同时，美国出口商集团也取得了一系列在古巴推销产品的特权，逐渐把它们的欧洲竞争者排挤出古巴，实现独占古巴市场的目的。“互惠条约”缔结后，古巴的对外贸易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1900－1903年间，美国只占古巴输出总值的75%，而在1904－1909年间就增加到86.2%。同一时期，欧洲国家在古巴输出总值中所占的份额却显著下降：英国从9.5%降为5%，德国从7.6%降为3.5%，法国从2%降为1.3%。[41]这样，古巴对外贸易就几乎完全为美国所控制了。

随着古美贸易的增长，古巴单一作物经济日益依赖于美国市场。古巴要向美国销售几乎它全部的蔗糖收成，才能从那里换取它所需要的工业品、粮食和日用品。它的蔗糖生产和销售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关税政策的制约，因为美国是古巴蔗糖最大的买主，而且有权根据它的利益片面修改它对古巴的“特惠”关税。在“互惠条约”缔结后廿多年间，美国政府根据美国垄断集团的利益曾多次片面修改它对古巴的“特惠”关税，而这种片面修改“特惠”关税的作法却给古巴经济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关于这种情况，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志曾作了全面深入的分析，他指出：“只要他们(指美帝国主义者，下同——作者)认为对自己更有利的时候，他们就提高关税，我们（指古巴人，下同——作者）的糖就进不了美国市场，或者是在吃亏的条件下才能进美国市场。每当战争快要到来的时候，他们就降低关税。很明显，古巴是离他们最近的食糖供应地，必须保证这个供应地。关税是降低了，生产受到了刺激，在战争年代里，当全世界的糖价象天文数字那样高涨时，我们尽管是美国唯一的食糖供应地，还是廉价向美国销糖。战争将近结束和结束时，我们的经济就崩溃了。”[42]

因此，这个“互惠条约”绝不是两个平等国家间的互惠条约，而是个帝国主义奴役弱小国家的工具。美帝国主义利用这一工具，逐渐控制了古巴经济命脉，把古巴纳入美国经济体系。

第二次军事占领和美帝国主义兼并古巴阴谋的破产

 

尽管美帝国主义通过“普拉特修正案”和“互惠条约”建立了它同古巴“最紧密的联系”，但是，代表美国垄断集团利益的扩张主义分子[43]并未放弃兼并古巴的野心。在古巴共和国宣告“独立”后，他们仍然坚持兼并古巴是保证美国垄断资本在该岛的利益最好的办法，并且认为，必须从两个方面为美国兼并古巴准备条件。第一，迅速地大量地向古巴移民，实现该岛的“美国化”。当时，美国国会充满了希望涌向西部的移民浪潮转向古巴的“呼声”。1903年12月12日，参议员卓恩塞• 戴佩犹在国会演说中集中表达了兼并主义者的这种野心。他说：“由于古巴提供的机会，我希望来自美国的移民……从现在起五年内在那个岛（指古巴——作者）上将有二百万到三百万美国人”，“当古巴在它的宪法、法律和自由方面倣效美国，并且将有五百万到六百万人按照美国方针受教育从而适于享有美国公民一切权利的时候，日子就不太远了。于是，随着来自古巴的倡议，我们（指美国，下同——作者）就能够欢迎我们国旗上另一颗星了。”[44] 第二，大肆收买和掠夺古巴土地，积极“开发”古巴资源，进一步把该岛纳入美国的经济体系。“互惠条约”缔结后，美国对古巴的投资大为增加。涌入古巴的美国资本家不仅购买了大量的土地，建立了许多美国移民聚居的村落，而且依靠贿赂和非法手段获得了许多开采矿山和经营城市公用事业的特权。据F • G • 卡尔彭特尔统计，到1905年，“古巴整个地区约有7%到17%的土地完全为美国人所占有。”[45] 对此，当时一家美国南部杂志的编辑“满怀信心地”写道：“全岛（指古巴——作者）正在逐渐转入美国公民的手中，这是达到（它）同美国合并最简便的最可靠的方法。”[46] 有些美国资产阶级报纸也不断发出兼并主义的叫嚣。印第安那波里斯新闻写道：“一个国家占有这个同它的海岸毗邻的岛屿（指古巴——作者）是天定的命运；”[47] 另一家南部报纸宣称：“我们（指美国——作者）没有保有古巴和让菲律宾群岛找到另外一位主人，实在可惜。”[48]

正当美国的兼并主义叫嚣日益增强的时候，古巴于1906年爆发了人民群众的八月起义，反对帕尔玛政府在选举中的舞弊活动及其亲美卖国政策。这次自发的起义逐渐发展成为一次反美运动。各地起义者袭击和烧毁了美国人的甘蔗和烟草种植场，破坏了美国公司经营的铁路。[49] 于是，美帝国主义利用“普拉特修正案”进行武装干涉，残酷镇压了八月起义，并在古巴建立了第二次军事占领制度（1906－1909年）。这次武装干涉的积极策动者是以美国驻哈瓦那总领事佛朗克• 斯坦因哈特为代表的、在古巴拥有大量投资的美国资本家集团。[50] 这个集团深怕他们在古巴的利益和财产遭到更大的损害和破坏，所以力主美国进行干涉。起义被镇压后，美国殖民主义者查尔斯•麦刚被任命为古巴“临时政府”总督，接管古巴事务。麦刚就任后，一方面致力于改组和扩大“乡村自卫队”，建立一支“职业化”的古巴常备陆军，借以实现“用古巴人镇压古巴人”的阴谋；另方面采取“安插职务”等各种手段来收买、拉拢古巴地主资产阶级政客，以取得他们的支持，实现“保持古巴平静”的政策。同时，他还通过“修筑公路”的方式，同美国公司和承包商订立了许多非法的合同，从而使他们攫取了巨大的非法利润。美国垄断集团也从麦刚政府获得了大量的“优惠”特权。因此，在第二次军事占领期间，美国资本家因获得大量的非法合同和“优惠”特权而发财暴富，古巴国家和人民则遭受了最惨重的浩劫。但是，美国垄断集团及其代理人并不以在古巴建立临时占领制度为满足，仍然要求兼并古巴，建立殖民地的直接统治，以防止八月起义的重演和“充分保护他们在古巴的利益和财产”。

在美国垄断集团及其代理人策动下，美国资产阶级报纸掀起了一个兼并古巴的宣传运动。从1907年年初起，共和党机关报——《纽约先驱报》连续发表社论，[51] 开始了这一宣传运动。该报社论宣称，“普拉特修正案”并不能充分保障美国投资集团的利益，因为根据该修正案，美国只有在古巴发生“秩序紊乱”和“财产遭到破坏”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干涉。因此，它要求美国政府采取“一种预防革命的形式”统治古巴。这一宣传运动得到民主党机关报——《纽约时报》的积极支持。其他资产阶级报刊也纷纷起而响应，对统治古巴的形式提出一些大同小异的建议：《费城纪事报》建议先在古巴建立保护国，而后加以兼并；《芝加哥日报》等主张立即兼并古巴，把它变为类似波多黎各和菲律宾的美国殖民地；《纽约先驱报》等要求在古巴建立类似英国对埃及的保护形式。[52] 美国国会的一些有影响的反动领袖也积极支持兼并古巴的阴谋。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卡洛姆和参议员贝韦利治在他们的演说中都直言不讳地宣称，应给古巴准备菲律宾的命运。[53]

依附美国垄断集团的古巴地主资产阶级及其政党采取了背叛国家民族的立场，公开支持美国兼并古巴的阴谋。当时，有二百个古巴大种植场主和四十个古巴资本家竟联合签署了要求美国保护古巴的申请书。[54]

但是，征服古巴，把它变为类似波多黎各或菲律宾的美国殖民地，并非轻而易举的事情，特别是在古巴民族解放运动日趋高涨的情况下，公开兼并古巴更是加倍困难。关于征服古巴的问题，老罗斯福在1906年10月致贝韦利治的书信中曾作了显然低估困难的估计，他说，这不是“用少于两万五千人的军队所能承担的事情”，“它或者将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55]

当时，古巴民族解放运动的高涨迫使美帝国主义暂时放弃兼并古巴的阴谋。从1907年年初起，古巴工人、农民和黑人群众不断掀起罢工和起义浪潮，反对美国占领制度和它兼并古巴的阴谋。在反对美国佬的斗争中，黑人群众和新成立的黑人独立党起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不断举行起义，反对美国种植场主，要求美国给予古巴“立刻的和完全的独立。”[56]

在古巴反美运动日益扩大的情况下，美国陆军部长塔夫脱不得不于1907年4月前往古巴，宣布美国军队将在一年半内撤退。[57] 在这之后，美国资产阶级报纸关于兼并古巴的叫嚣也日趋沉寂。

美帝国主义兼并古巴的阴谋破产后，仍力图采取其他手法来加强控制古巴。1908年4－6月，老罗斯福同他的内阁主要成员反复商讨了在撤退美国占领军前加强控制古巴的问题。结果，他们认为在军事占领结束前必对古巴采取下列的措施：（一）建立一个听命于华盛顿的古巴政府；（二）选派一位“非常强有力的”美国公使，由他负责监督古巴政府的一切措施；（三）要求古巴政府确认和执行美国占领期间制订和批准的一切法令。[58]

美帝国主义在实现这些措施后，于1909年1月底撤出了它的占领军。第二次军事占领也宣告结束。

加紧控制古巴的“先发制人的政策”

 

第二次军事占领结束后，继任美国总统的塔夫脱根据迅速膨胀的美国金融资本的需要，倡导所谓“金元外交”，对加勒比海和中美各国推行更加肆无忌惮的侵略政策。这种侵略政策的特征是把经济渗透和武装干涉结合起来，并在保护美国公司利益和防止欧洲列强干涉美洲事务的借口下，对加勒比海和中美各国推行“先发制人的政策”。根据这一政策，美帝国主义认为它有权干涉加勒比海和中美各国的内政，以“防止可能引起武装干涉的政治纠纷或其他纠纷”。1912年3月，塔夫脱在接见古巴公使A•马丁－李韦尔恩时阐述了“先发制人的政策”。他说，美国“在它的权利范围内将尽力促使古巴在任何时候避免（产生）可能招致干涉的各种原因。”[59] 实际上，这意味着它对该地区各国内政的经常干涉，而美国驻各国的使节或代表则成为支配各国政治、经济生活的主宰。他们对当地政府的一切措施，如认为与美帝国主义的利益相抵触者，均有权加以否决。

美国之所以对加勒比海和中美各国采取“先发制人的政策”，也同当时国际形势和列强在拉丁美洲的剧烈竞争是分不开的。第一，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前夕，两个敌对的帝国主义集团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为重新分割世界而互相厮杀。在国际形势日趋紧张的情况下，美帝国主义除采取待机而动的立场外，还力图加强巩固它在拉丁美洲——特别是加勒比海地区的阵地。第二，欧洲列强竞相扩大它们对拉丁美洲的贸易和投资，因而同美帝国主义展开了剧烈的竞争。据统计，1913年英国对加勒比海地区的投资为11亿4,800万美元，比美国对这一地区的投资尚多7,900万美元。[60] 德国也在向拉丁美洲积极进行经济扩张，“从1896年至1913年这段时期中它在拉丁美洲增加投资几达10亿美元，贸易额从1亿4,500万美元增至4亿7,000万美元”。[61] 因此，美帝国主义感到它在拉丁美洲、特别是在加勒比海和中美地区的地位受到严重的威胁，必须采取有效的政策来对付它的竞争者。第三，巴拿马运河工程已接近完成，加勒比海地区的战略意义因而更加重要。为了“保卫”这条即将开航的洋际运河，美帝国主义采取了加紧控制加勒比海和中美各国的政策，以镇压各国民族解放运动和防止欧洲列强的可能干涉。

塔夫脱政府开始推行的“先发制人的政策”持续了十多年之久，“至少在1923年以前支配了美国和古巴的政治关系”。[62] 在这段时期，美帝国主义更加频繁地干涉古巴内政，监督和干预古巴政府的各项措施，以阻止古巴革命和加强美国金融资本对古巴的控制。

美帝国主义对萨帕塔沼泽地区开垦权的授予决定的粗暴干涉就是它运用“先发制人的政策”的典型事例之一。据称，位于古巴南部的萨帕塔沼泽地区拥有大量的优质的木材和木炭。1912年6月，古巴总统戈麦斯决定把这一地区的森林和公有土地授予古巴人经营的萨帕塔农业公司，由它在八年内完成开垦工作。美国国务卿诺克斯获悉这一决定后，立即对古巴政府提出抗议，指责这项授予“是个显然没有头脑的计划，是一种对（古巴）财源和自然资源如此不经济的和轻率的浪费”，[63] 坚决反对这项授予。最初，戈麦斯根据古巴资本家的要求，拒绝了这种无理抗议。尽管戈麦斯指出，“普拉特修正案”并没有授权美国“干涉（古巴）内部事务以及把（古巴）政府的法令置于（美国）的控制和监护之下”，但是，诺克斯在复信中却蛮不讲理地硬说，“普拉特修正案”第三款授权美国“谨防古巴政府采取一种缺乏远见的或易受反对的财政政策”，并且以公开干涉相威胁。[64] 在美帝国主义的压力下，戈麦斯被迫在八月下旬撤消了这项授予。但是，不久以后查明，萨帕塔沼泽地区既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也不适于开垦。奉命前往“视察”的美国总领事罗德吉尔斯也向国务院报告说，该沼泽地区“是完全没有价值的”，“除非使用大量的金钱，它是不能加以开垦的。”[65] 真相大白后，美国政府才撤回它的抗议。

当时，美国政府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反对戈麦斯的这项授予，据说是因为美国承包商伊•尚毕昂看中了这片沼泽地区，力图取得开垦它的特许权。为了满足美国资本家贪婪的欲望，美国政府竟任意解释“普拉特修正案”，甚至不惜以公开干涉进行威胁！

美帝国主义不仅粗暴干涉古巴政府关于把萨帕塔沼泽地区的开垦权授予本国资本家的决定，而且更反对它把某些特许权授予欧洲列强的资本家。在这方面，美国政府坚决反对古巴国会把修筑从努埃维塔斯到卡巴利恩铁路的特许权授予英国资本家的计划就是个突出的事例。1913年3月，美国代理国务卿威尔逊竟要求古巴总统搁置关于这项特许权的法案，并且强调说，这项计划“将增加古巴国库的负担，而赢得利益的既非美国也非古巴的资本。”[66] 接着，美国国务院干脆表示，它不同意这项“现有形式的铁路计划”。但是，在古巴国会被迫改变计划，把这项特许权授予两位纽约资本家后，它便不反对了。美帝国主义对古巴内政的经常干涉还表现在它对古巴政府关于大赦、特赦的决定以及关于改善古巴港口的合同等一系列问题的干预。篇幅所限，这里不能一一加以阐述。

上述事例表明：为了鼓励美国金融资本对古巴的渗透和掠夺，塔夫脱政府不顾1901年芦特代表美国政府对“普拉特修正案”所作的解释，片面赋予这个修正案以新的涵义：即美帝国主义有权干涉古巴内政，以防止发生引起武装干涉的各种事态。这样就使“普拉特修正案”不仅成为美国经常干涉古巴内政的“合法”工具，而且成为它排挤欧洲列强在古巴的势力的有力武器。

尽管塔夫脱政府宣扬“先发制人的政策”的目的在于促使古巴避免武装干涉，但这并不排除它在必要时进行武装干涉。实际上，它对古巴内政的经常干涉是同武装干涉相辅而行的。1912年5月，古巴爆发了黑人起义，要求废除一项禁止黑人建立政党的法律，给予黑人以政治平等的权利。起义爆发后，古巴政府立即派兵前往镇压，但是，美国政府仍派出军舰进行恫吓，并且威胁说，如果古巴政府“不能保护美国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它将派遣军队登陆“予以必要的保护”，最后还硬说：“这不是干涉”。[67] 在古巴政府提出抗议后，塔夫脱政府还为美国的干涉辩解说：“这些通常的预防措施同干涉的问题毫无共同之处”，因此美国采取这种措施，没有“预先同古巴政府磋商”的必要。[68] 这简直是公然把古巴看作是美国的一州，它的一切重要问题都得听从联邦政府的决定。

在美国海军陆战队侵占关塔那摩谷地并且进攻起义者后，古巴外交部长桑吉莱在国内反美舆论日益增强的情况下，对美国政府提出了严重抗议，指出它进行武装干涉的借口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因为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在美国海军陆战队登陆以前，美国的财产并未遭到破坏，美国公民的生命也未受到威胁”。[69] 但是，美国政府仍然拒绝了这一抗议。它的干涉军继续留驻古巴，并以最残酷的方式镇压了黑人起义。

这次武装干涉具有新的特点。第一，在“美国公民的生命和财产”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和损害”前，美帝国主义便以先发制人的手段，公开进行军事威胁和武装干涉，并且还竭力为它的干涉行动辩解，硬说“这不是干涉”。第二，美帝国主义在古巴政府连续提出强烈抗议后，仍然坚持武装干涉，这同1906年老罗斯福在帕尔玛总统提出正式“请求书”前不敢贸然派兵镇压古巴八月起义的情况 [70] 形成鲜明的对照。实际上，这种赤裸裸的武装干涉是同当时美国金融资本加紧控制古巴的要求相适应的。

威尔逊就任总统后，对古巴继续推行“先发制人的政策”。最初，他是通过美国驻古巴公使冈萨雷斯“非正式的干涉”来实现这一政策的。冈萨雷斯用“个人谈话的建议和暗示代替了不吉祥的照会”，并把这种方式作为“取得古巴和华盛顿意愿相一致的行动的一种手段”[71]。

但是，到1917年2月，古巴人民群众举行起义，反对梅诺卡尔政权的亲美卖国政策时，威尔逊政府同样地发动了公开的武装干涉，占领了几乎整个奥连特省。在这次武装干涉期间，它一面给予梅诺卡尔政权以一切可能的支持来镇压起义，一面利用古、美共同对德宣战的形势，宣扬起义者是“美国和古巴的共同敌人”，诬蔑起义者反抗美国种植场主的斗争为“背叛”行为。七月间，起义被镇压后，美国干涉军仍赖在古巴，直到1922年1月才被迫撤出。在1917－1922年武装干涉和占领期间，美国政府一方面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1920－1921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时机大力支持美国金融资本对古巴蔗糖业的疯狂掠夺，从而控制了古巴经济命脉；另方面利用战后古巴因糖价暴跌而出现严重的财政困难，加紧干涉古巴内政，使“美国总统的特别代表”成为古巴一切事务的“实际独裁者”。[72]

 

美国金融资本通过渗透和掠夺控制古巴经济命脉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世界各国对食糖的需求大大增加，古巴蔗糖的生产和价格都不断增长。1918－1919年，古巴蔗糖的产量超过四百万吨，占世界糖总产量的25%。[73] 从1914年7月到1917年8月期间，每磅古巴粗糖价格由1.93分（美元）上升到6.75分（美元），达到了美国内战以来糖价的最高峰。在古巴经济日趋“繁荣”的情况下，美国“联合果品公司”和其他糖业公司竞相对古巴投资，纷纷在古巴新建和扩建了许多制糖厂和种植场，并且通过收购产品和出售机器设备等方式控制了许多古巴人经营的制糖厂和种植场，组成了许多“现代综合制糖企业”。[74] 1915年，一些美国银行家同古巴糖业巨商M • 李翁达互相勾结，把他们控制下的14家制糖厂合并组成“古巴糖辛迪加”，对古巴蔗糖业投资5,000万美元。[75] 纽约花旗银行和大通银行也给予致力扩大蔗糖生产的古巴企业主以大量贷款。这样，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古巴的蔗糖业就逐渐为美国垄断集团所控制。

同时，其他美国垄断集团也扩大了对古巴矿业和烟草业等经济部门的投资。1916年，美国伯利恒铁公司以3,200万美元收买西班牙美洲铁公司后，又把它和两家古巴钢公司合并，因而控制了两万英亩的土地和三亿吨铁矿蕴藏量。[76] 美国烟草托拉斯对古巴烟草业的投资也在迅速增长。

古巴对德宣战后，美国垄断集团对古巴蔗糖业的渗透和掠夺更加紧了。它们除通过扩大投资控制古巴蔗糖业外，还依靠美国政府的行政措施来夺取古巴人由于糖价上涨而获得日益增长的收益。1917年8月，美国政府增设了以H•胡佛为首的食品管理局，开始控制小麦、肉类和糖等食品的价格和供应。胡佛就任后的主要措施之一就是运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压低古巴糖价，以便使美国糖业托拉斯在转手交易中获得最大限度的利润。为此，他勾结英国政府，共同拟订了一个控制糖价的计划，成立了“国际糖业委员会”，由它规定收购糖的价格并在购买国间分配古巴糖的收成。[77] 显然，这个计划的目的在于利用美英的联合力量迫使古巴接受它们共同规定的价格，从而消除古巴在出售蔗糖方面讨价还价的力量。在“国际糖业委员会”规定古巴粗糖价格为每磅4.6分（美元）、外加运往纽约的运费后，古巴糖商和种植场主迟迟不肯签订合同，因为这个规定价格低于他们在自由糖市场的出售价格。于是，美国政府利用不准古巴预订的煤炭和食品装船起运的办法，迫使古巴屈服。

在古巴糖商被迫按照规定的糖价签订合同后，美国各糖业公司纷纷扩充设备，扩大精糖生产，以攫取更多的高额利润。但是，贪婪成性的美国垄断集团并不以此为满足，它们又和威尔逊政府勾结，成立一家资本雄厚的糖业公司，由胡佛担任董事长，而威尔逊本人也是它的大股东。这家公司的主要任务就是直接收购古巴的全部蔗糖，并根据适当的比例转售给美国制糖商和消费者。实际上，它是个买卖古巴糖的大经纪人。根据1926年美国财政部出纳局的统计，这家公司在1918－1919年度买卖古巴糖收成的交易中获得了4,200万美元的惊人利润，约占该年度古巴糖收成总值的10%。这项巨额利润主要是用来补偿该年度每磅糖不能获得一分（美元）利润的美国糖业种植场主。[78] 这种榨取古巴人民血汗以增加美国资本家的利润的掠夺手法充分暴露了威尔逊政府竭力为华尔街效劳的真面目。

在战后，美国政府取消了食品价格的控制，糖价因而迅速上涨。从1920年3月初到5月19日，纽约的每磅粗糖价格由10分（美元）猛涨到22.5分（美元），达到空前的高峰。在糖价暴涨过程中，美国资本家和投机商大量囤积古巴粗糖和竞相抢购各大糖业公司的股票，古巴制糖厂主和种植场主也获得了巨大的利润。这样，古巴就开始了以“巨万狂舞”著称的“繁荣”时期。但是，这种畸形的“繁荣”是短暂的。在1920－1921年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爆发后，糖市场也日趋萧条。从5月末起，古巴糖价开始下跌，在不到半年里，每磅粗糖价格由22.5分（美元）惨跌到4分（美元）。[79] 结果，许多制糖公司和“现代综合制糖企业”因无力偿付债务纷纷破产，其他企业和银行也相继倒闭。为了解救债务人的困境，古巴政府于10月10日宣布“延期偿付令”。但这并不能制止经济危机的发展。到1921年夏季，古巴两家大银行——古巴国民银行和西班牙商业银行也先后破产了。纽约花旗银行和加拿大皇家银行的古巴分行代替了它们的地位，成为古巴的主要银行。

在古巴经济危机日益加深的过程中，美国金融集团不仅以低价收买了许多破产的制糖厂，而且通过提供信贷的方式接管了许多规模巨大的糖业公司，其中包括美国资本经营的“古巴甘蔗糖公司”。纽约花旗银行除对许多濒于破产的“现代综合制糖企业”发出大量贷款外，还接收了五六十家被抵押的制糖厂。1922年，它在清理这些糖业资产的基础上，把“真正可靠的资产”集中起来，组成“通用糖业公司”。[80] 这是一家受花旗银行控制的控股公司，它所控制的11家制糖厂在1923年加工的蔗糖占古巴糖收成的5.1%。[81] 这样，在古巴蔗糖业中，就开始了“（美国）银行控制（糖业）公司”的时期。[82] 古巴各糖业公司分别从属于花旗、大通和摩根公司等几家美国大银行，并且依靠它们的资助实现了生产现代化和改组计划。[83] 随着古巴糖业资本的迅速集中，独立经营的蔗糖企业日益减少。关于这种情况，阿特金斯在1926年写道：“虽然许多个人和家族集团仍存在，一般说来，他们正在被有组织的所有权所吸收”。[84]

同时，美国金融集团也加强了对古巴电信、交通等企业的渗透和控制。1921年，属于摩根财团的“电力债券和股票公司”开始收买古巴电业资产，美国“国际电话电报公司”通过它的子公司——“古巴电话公司”控制了全岛的电讯网。[85] 1923年，古巴的塔拉法集团经营的“古巴北部铁路公司”同美国资本控制的“古巴铁路公司”合并，组成以“古巴统一铁路公司”著称的控股公司。它受以美国大财阀洛克菲勒为首的“古巴公司”的控制。[86] 这样，除英国资本经营的少数铁路外，古巴的铁路系统就完全为美国金融集团所控制。

在古巴经济日益恶化的情况下，美国政府却连续地提高了“特惠”关税，以限制古巴蔗糖进入美国市场，从而保持美国国内糖的垄断价格。1921年5月，美国国会通过了“紧急关税法案”，把进口古巴糖的税率由每磅1.0048分（美元）提高到每磅1.6分（美元）。这是对古巴经济的严重打击，因为它使得古巴大量积存的蔗糖无法销售出去，而提高古巴糖价的前景也更加暗淡。在古巴政府拒绝美国统治集团关于限制古巴蔗糖生产的计划后，美国国会复于1922年9月通过了福德内——墨堪伯尔关税法案，其中把进口古巴糖的税率进一步提高到每磅1.7648分（美元）。[87] 这是1890年美国对西班牙“贸易战争”以来最高的糖税率。结果，造成了更多的古巴糖企业的破产，从而为美国金融集团对古巴蔗糖业的掠夺创造了方便的条件。

总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十年期间，美国金融集团在美国政府的积极支持下，加紧了它对古巴蔗糖业的渗透和掠夺，并把它的势力伸到古巴各个经济部门，从而控制了古巴经济命脉。[88]

 

“美国总统的特别代表”成为古巴的“实际独裁者”

 

随着美国金融资本对古巴的广泛渗透，美国政府对古巴政治、经济生活的控制也日益加强。1920年11月，古巴由于地主资产阶级政党在总统竞选中的互相攻讦，出现了政治危机。这次政治危机因古巴经济日趋恶化而加剧了。于是，美帝国主义决定进行干涉。1921年初，威尔逊政府在事先没有通知古巴当局的情况下，派遣恩诺赫 •克劳德尔作为“美国总统的特别代表”前往古巴，并授权他同梅诺卡尔政权“商讨古巴政治和财政局势”，以防止古巴人民起义和实现古巴的“财政改革”。实际上，他接管了古巴政府，成为古巴一切事务的“实际独裁者”。

克劳德尔抵达后，首先着手调解古巴的“选举争端”。他建议某些地区举行补选，并且要求竞选双方签订一项“遵守选举结果”的“忠诚公约”。为了保证当选的总统符合美帝国主义的要求，他还拟订了古巴总统必须具备的六项条件，其中“第一，他（指古巴总统，下同——作者）充分认识这个政府（指美国政府——作者）的愿望，……第六，他听从美国公使馆可能对他提出的建议和忠告。”[89] 结果，由于自由党拒绝参加补选，萨亚斯“当选”总统。

接着，克劳德尔致力于迫使古巴实行“财政改革”。当时，古巴财政处于入不敷出的严重困难局面，无力偿付国际国内债务。萨亚斯上台后，力图从美国获得贷款，以应亟需。于是，美国国务院利用古巴请求的贷款作为干涉的工具，要求古巴在获得贷款前实行以下的“改革”：第一，削减1921－1922年度预算，以“稳定”古巴财政；第二，建立一个财政委员会，负责监督贷款的使用和本利的偿还。[90] 同时，克劳德尔向国务院献策，建议给予古巴贷款还应附加一个条件：即美国公使有权对提交古巴国会批准的年度预算和修订税则等草案加以审查。[91]

1921年9月，摩根公司同国务院磋商后，同意给古巴一项500万美元的贷款，作为双方即将谈判的5,000万美元贷款的一部分，但以古巴实行上述的“改革”为条件。萨亚斯接受了这项贷款的条件，但由于他作出有关“改革”的约许未能满足克劳德尔和古巴的美国投资集团的要求，美国国务院迟至1922年1月才批准这项贷款。

1922年2月，克劳德尔复利用古巴请求的贷款进行讹诈，硬说美国享有了解和检查古巴政府各部会工作的权利。[92] 他不顾古巴的强烈抗议，竟要求古巴政府各部会不断提供它们的工作报告、统计材料和各种情报等。同时，一批未经邀请的所谓“美国专家”涌入古巴，开始“研究”古巴关税制度，银行条例和公共工程合同等，并以“帮助”古巴改革立法为名，制订了诸如销售总额税法和银行法等。

接着，从2月24日起，克劳德尔陆续对古巴政府提出了强制性的、秘密的“15件备忘录”[93]，要求古巴实行广泛的“政治改革和财政改革”。其中，已公开发表的只有1922年7月21日提出的“第13号备忘录”，它的标题是“批准一项贷款的先决条件”。[94] 这个备忘录在阐述古巴严重的财政局势和强调偿付一切债务的必要性后，要求古巴实行各方面的“改革”：由古巴国会批准一项5,000万美元的外国贷款，把国家预算削减为5,500万美元；实行销售总额税，以增加国库收入，保证偿付债务和利息；裁减公务人员，废止文官法；建立一个由美国股东和美国联邦储备局控制的国家银行系统；改组市政机构、特别是审查哈瓦那市的自治形式等等。[95]

这是对古巴内政的全面干涉，实施摩根公司的所谓“教化计划”的正式开端。[96] 在第13号备忘录列举的各项“改革”中，削减预算和修订税则，特别是实施销售总额税是“教化计划”的中心部分，也是批准5,000万美元贷款的主要先决条件。[97] 在美国国务院和银行家看来，削减预算是达到古巴财政稳定的重要手段，而财政稳定又是他们投资安全的必要保证；修订税则、特别是实施销售总额税法既可为古巴政府支付利息的需要提供充足资金，又能为建议发行的公债提供还债基金。因此，美国国务院一再强调，削减预算和修订税则是两项“最重要的改革要求”，[98] 必须付诸实施。在古巴政府接受这两项要求后，美国才同意开始关于贷款的谈判。

为了实现“教化计划”，克劳德尔认为仅仅提出改革要求是不够的，必须建立一个俯首听命的傀儡政府。为此，他要求萨亚斯改组内阁，撤换一些“不称职”的部长。1922年6月，一些经他审核同意的所谓的“正直的人士”参加了萨亚斯政府，组成所谓“忠诚内阁”。这个内阁在克劳德尔亲自指挥下，积极实行美国金融集团所要求的“改革”。因此，这个内阁被认为是“克劳德尔内阁”，而非“萨亚斯内阁”。[99]

“忠诚内阁”的建立和“第13号备忘录”的发表引起了古巴人民的极大愤慨，他们纷纷对克劳德尔粗暴干涉古巴内政的行动提出强烈抗议。哈瓦那一家报纸发表了一篇以“以对北美人的仇恨将是古巴人的宗教”为题的专论，其中警告美国干涉者说：“我们（指古巴人，下同——作者）将把……消灭我们遇到的第一个美国人看作是我们生活的神圣职责的日子将要来临。”[100] “第13号备忘录”发表后，许多报纸发表评论，抨击克劳德尔蹂躏古巴主权的专横行为。古巴论坛报在以“比普拉特修正案还坏”为题的社论中，指出这项贷款将使古巴处于“海地的地位”。[101] 其他报纸刊载了许多谴责克劳德尔这个“干涉暴君”的讽刺画。在反美情绪日益增长的情况下，古巴参议院也对美帝国主义蹂躏古巴主权的专横行为表示不满。

尽管如此，但古巴国会在克劳德尔的高压下，仍不得不批准美国金融集团所坚持的“改革”。8月里，古巴国会被迫把1922－1923年度预算削减为5，500万美元。接着，它又批准了关于5，000万美元的外国贷款和销售总额税法。但是，摩根财团仍不放心，要求萨亚斯保证“忠诚内阁”继续执政，借以维护业已实施的“改革”。[102] 这个要求被接受后，它才于1923年初签订贷款协定。

克劳德尔在完成美国金融集团所交给的任务后，于1922的10月回国了。三个月后，他又以第一任美国大使的身份来到古巴。这时，由于蔗糖价格逐渐回升，古巴经济开始好转；古巴人民憎恨美国干涉的情绪也更加强烈。在这种情况下，萨亚斯于1923年4月解散了“忠诚内阁”，另组新阁。对此，美国政府虽然提出了“抗议”，但是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标志“教化计划”的终结，也预示着美国侵略古巴的策略的转变，即由“先发制人的政策”过渡到所谓“友好邻邦”政策。[103] 当时，美帝国主义之所以改变它侵略古巴的策略，是有着多方面原因的，其中主要的是：在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下，古巴和拉丁美洲各国的民族解放运动都日趋高涨。在这种形势下，美帝国主义不得不作出某些暂时“让步”的姿态，借以麻痹古巴人民反美斗争的意志，缓和拉丁美洲各国人民对它肆无忌惮的侵略活动的谴责。其次，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和1920－1921年经济危机时期，美帝国主义已控制了古巴经济命脉，操纵了古巴政治生活，只要在那里扶植一个听从指挥的亲美政权，便没有坚持经常的露骨的干涉的必要了。再次，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西欧帝国主义卷土重来，在拉丁美洲市场上同美帝国主义展开了剧烈的竞争。在这场剧烈的竞争中，美帝国主义为了避免使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也不得不改变它奴役拉丁美洲国家、特别是奴役古巴的策略，以缓和它同拉丁美洲国家的紧张关系，从而保持和巩固它在这一地区的既得阵地。

古巴是美帝国主义在加勒比海地区首先建立的保护国，也是美国殖民主义在拉丁美洲较早的试验场之一。在这里，它发展了一套从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控制和奴役弱小国家的办法，作为扩大美国殖民帝国的重要手段。首先，它通过强加于古巴的“普拉特修正案”，取得了恣意干涉古巴内政和强租海军基地的权利，确立了古巴对美国的从属地位。这就为美国对古巴的经济渗透和政治干涉开辟了道路。接着，它利用签订“互惠条约”、扩大贸易和投资、控制糖价、片面修订“特惠”关税和给予贷款等一系列方式，掠夺古巴的财富，榨取古巴人民的血汗，把古巴变为它的商品销售市场、原料供应地和资本输出场所。当它不能用“和平”的手段维持它对古巴的殖民统治时，就肆无忌惮地进行武装干涉和军事占领。在不到四分之一的世纪（1899－1923）里，美国军队就四次侵入古巴，占领期间达12年之久。[104] 最后，它还借口保护美国公司的利益和防止欧洲列强干涉美洲事务，公开推行“先发制人的政策”，以加紧控制古巴，使“美国总统的特别代表”成为古巴的“实际独裁者”。

美帝国主义利用这些侵略手法逐渐把它的势力伸进到古巴政治、经济和军事等各个领域。到1922－1923年，它已掌握了古巴经济命脉，把古巴变为完全受它控制的保护国。关于这种情况，《金元外交》一书的作者曾作了概括的总结。他们写道：“理论上，古巴是个主权国家。实际上该岛的经济和政治生活是由纽约和华盛顿来控制的。……古巴的所有权差不多完全落到花旗银行的手中。这家银行直接控制了“通用糖业公司”。它的董事们控制了“统一铁路公司”和“古巴公司”的巨大糖业资产以及许多其他的古巴公司。此外，花旗银行在古巴设立的24个支行贷款给拿糖作抵押的当地种植场主，利息是10%……古巴的政治生活是受（美国）国务院的代表的指导。美国对这个岛的统治是严密的。”[105]

美帝国主义这种“统治而不兼并”的殖民形式不仅限于古巴，而且逐渐扩大到加勒比海地区和中、南美各国。在巴拿马运河建成后，它更以“保卫”这条洋际运河的航线为名，连续不断地对尼加拉瓜、巴拿马、海地和多米尼加等中美和加勒比海国家实行财政监督、政治控制和军事占领等一系列的侵略活动，把它们置于美国保护之下。同时，它还利用这套经济渗透和政治干涉的手法，加紧侵略南美各国，使它们成为“在政治上和表面上是独立的，其实在财政和外交方面却处处依赖于他国”[106] 的半殖民地。因此，列宁在分析美帝国主义殖民扩张的特点时指出，美国对于其他国家，不采用直接殖民统治形式，“它掠夺它们，而且掠夺得非常巧妙”。[107] 列宁又说，美国资产阶级的代表绞杀弱小民族时，“善于绞杀，而且绞杀得彻底。”[108]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帝国主义采取了新的方式，推行新的殖民主义。美国的新殖民主义除沿用“掠夺得非常巧妙”和“绞杀得彻底”的老手法外，还利用组织军事集团、建立军事基地或者制造军事政变，进行颠覆活动，把殖民地国家或已经宣布独立的国家，置于它的控制和奴役之下。此外，美帝国主义还把联合国作为一个重要工具，干涉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内政，对这些国家进行军事的、经济的和文化的侵略。它完全无视别国的主权，到处进行军事侵略和疯狂挑衅。但是，它的侵略和挑衅却激起了全世界人民的义愤，起了动员全世界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作用。正象毛泽东同志所指出的：“美帝国主义的手伸得太长了。它每侵略一个地方，就把一条新的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109] 它的侵略范围越是扩大，套在它脖子上的绞索就越多；它的挑衅活动越是疯狂，抓在人民手里的绞索也就越被拉紧。目前，它已陷入全世界人民同声讨伐的重重包围之中。它的寿命不会太长了，不管它怎样疯狂挣扎，也将难逃覆灭的历史结局。

 

（本文曾经发表在《吉林师大学报》1964年第4期）